蘇景何等聰明,瞬間就想明白了其中緣由,也還知道,這個抱着自己哭泣的程問樞,恐怕是誤會了。荷♀包網
這個程問樞,前世應該就是那毒手藥物的弟子,苦戀胡斐無果的程靈素了。她的一縷香魂,不知道什麼原因,竟從地球重生到了東洲,又不知道什麼原因,意外覺醒,最後還是不知道什麼原因,誤被雷巖劫掠到船上,撞見了自己,也就是“李愚”。
蘇景細細思量四天前他自己在樓船上的所作所爲,的確是和那豪氣沖天的蓋世英雄胡斐有幾分相像,最關鍵的是,他還無意間施展出了胡家刀法來。
東洲人怎麼可能精通胡家刀法?
於是,種種因素匯聚到一起,才讓程問樞誤認爲“李愚”便是胡斐的轉世,一下子撲到他的懷中來,傾訴兩世柔腸。
分析到這,那麼問題來了,蘇景兩次附身到“李愚”的身上,經歷的這一切,到底是不是他的第三世覺醒呢?
他這幾日在江湖論壇上查遍了所有關於覺醒的帖子,雖然各不相同,但竟然全是一次性了事。而他如今第二次附身到李愚的身上,應該也就不是覺醒的過程了。
蘇景又看了一眼懷中猶自梨花帶雨的程問樞,眉頭不由一皺,無聲的嘆了口氣。
程問樞將他當成了胡斐,這個誤會還真是不小。
“那麼要不要將錯就錯,冒充胡斐?”就在這麼一瞬間,蘇景心中忽然就生出了這麼一個想法,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不過轉瞬間就又煙消雲散。
對於程靈素這麼一個冰雪聰明到極點的女子,天下間又有誰能騙得了她呢?
恰巧這個時候,兩條小舟的餘力已消,速度漸漸慢了下來,蘇景安撫的拍了拍程問樞的後背,輕聲說道:“妹子,我想你是誤會了,我並不是他。”
就是這麼一句話,程問樞瘦弱的身子輕輕一震,臉上難以抑制的露出了絕望悲傷的神色,不過很快就隱藏起來,她擡起頭,定定的望着蘇景,道:“我知道自己並沒有誤會,但我明白啦,李愚大哥。”
擡頭之間,程問樞已是想了很多,她的內心深處,實已經認定了面前的人便是胡斐,所以才說自己“沒有誤會”。而她的大哥偏要說自己誤會了,她便已經知道,自己的大哥,這一世,恐怕還是無法承受自己的款款深情。也許大哥的心中還記掛着袁紫衣,亦或許他認爲重活一世,前世情緣便已經煙消雲散,但無論是哪一種原因,她總歸是“明白啦”。
“我怎麼感覺,這丫頭誤會的更深了呢。”蘇景聽了程問樞的話,臉上只剩下了苦笑,差點就要將自己其實不是李愚,更加不是胡斐,而是來自地球的蘇景這件事說出來。
不過蘇景終究是忍了下來,也許這事情早晚要和她解釋清楚,但並不是現在。
程問樞身材瘦弱,面色憔悴,偏就一雙眼睛黑如點漆,朗似秋水,緊緊盯着蘇景,精光四射,彷彿要將他看穿一般。
蘇景有些不敢直視她的目光,身子忽的一躍而起,連踢兩腳,又將小舟踢飛出去,待他再上了小舟之時,老譚頭已經到了他的身邊,說道:“恩公,你沒事了吧?”
蘇景看了他一眼,覺得有些眼熟,仔細一想,卻是當初在樓船之上,最初隨他殺上甲板的五個人之一,他搖了搖頭,道:“應該是沒事了。”
其實“李愚”並沒有受太重的傷,再加上功力雄厚,“睡”了四天,身子已是沒有了大礙,只是他蘇景還沒有完全搞清楚自身的狀況。
老譚頭不疑有他,又道:“咱們四天前搗碎了雷巖的樓船,已經是無法回頭,而恩公你這幾日又昏迷不醒,因此我便自作主張,帶着大夥去尋找一處荒島。”
蘇景點頭,還未接話,就聽程問樞插嘴道:“只可惜那個荒島太過隱祕,茫茫大海,無所蹤跡。”
這丫頭是什麼意思,蘇景轉頭看去,只聽程問樞繼續道:“在這大海之上,想要找一個位置不確定的荒島,委實太過艱難,咱們又沒有清水食物,只怕,只怕是要葬身大海了。”
“程靈素不是如此悲觀之人吧?”
蘇景更加糊塗,可接下來程問樞的一句話,總算是讓蘇景明白了過來,只聽她道:“眼下咱們是凶多吉少了,但能從四方海島匯聚到一起,相互扶持,共度危局,也算是有緣,依我看,咱們不如就在這大海之上,結拜爲異性兄弟如何?”
“原來她是抱着這等想法!”蘇景心念一閃,有所明悟,隨後就聽兩條小舟上的人轟然叫好,而老譚更是哈哈大笑,道:“恩公豪氣沖天,還未打通天地玄關,就能斬殺凝碑高手,能與這樣的英雄人物結拜,真是我等的榮幸。”
那人語罷,衆人皆是向蘇景望了過來,而蘇景卻是看向了程問樞,只見她含笑而立,卻是盈盈不語。
蘇景知道,程問樞的前一世,也就是程靈素,和那胡斐就是異性兄妹,這一世,她竟然還是起了相同的心思。蘇景本想拒絕,可他將衆人的目光一一收入眼底後,忽然就覺得熱血沸騰,不由得脫口道:“在這大海之上,咱們的性命都是交到了老天爺手上,咱們之間,又還有什麼不同?衆位都是熱血漢子,我與諸位結拜,也是覺得三生有幸!”
蘇景語罷,衆人皆是歡呼,當下各自分說年齡,要依長幼排序,而老譚卻是擺擺手,道:“咱們和恩公結拜,哪裏又有按年齡排序的道理》自然是依照個人本事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認蘇景爲大哥。
蘇景覺得不妥,連連推脫,可卻擰不過衆人的意思,最後只得坦然接受。隨後衆人又推老譚爲二哥,他卻是堅決推辭,道:“咱們之中,第二個有本事的人可不是我老譚,而是這位程問樞妹子。”
程問樞聽了,臉上笑意更盛,道:“譚大叔,多謝啦。”竟也沒有推辭,接受了二姐的名位。
接下來,衆人又推老譚爲三哥,那個搏命打破船舵名叫於洋的大漢爲四哥,其餘之人,也各自排好了名位。
當下,衆人又穩住船隻,連那些傷員也掙扎着起身,足足三十六個人,分別在兩條小舟上相對跪倒,在這汪洋大海之上,海浪翻滾之中,拜了三拜,結爲了兄弟。
“大哥!”
衆人起身,向着蘇景齊齊叫了一聲,蘇景自身大笑着迴應,待目光轉向程問樞時忽的一怔,最後還是含笑道:“二妹。”
“大哥。”程問樞的眼中,一下子又是趟閃出了淚光。
“程問樞費心思引導大家結拜,怕是就爲了我這一聲‘二妹’吧。可惜,二妹啊二妹,你知不知道,我卻終究不是你的‘大哥’啊。”蘇景心中又是嘆了口氣。
衆人結拜,皆是覺得振奮不已,也忘記了飢餓疲憊,奮力推舟划槳,而蘇景卻是盤膝坐下,開始運功恢復真氣。
一晃到了晚上,蘇景才起身叫停衆人,依照白天的法子,讓小舟前行。他已經恢復了七八成的內力,每踢一次,兩條小舟就能前行好大一陣,衆人圍坐到他的身邊,要聽他在青巖島上的光輝事蹟。
他們皆是從程問樞口中得知,自己的大哥“李愚”,是青巖島的四大高手之一,要不然如何能夠刀斬凝碑高手雷巖的呢?
可蘇景又哪裏說得出來?唯有搖頭苦笑,道:“我被楚天明一式‘裂魂’斬傷,神魂受損,對於往事,已經全然忘記......”
蘇景說到一半,忽然愣住,繼而臉上出現潮紅之色,想道:“裂魂,裂魂,是了,李雲康曾說過,裂魂是從長生刀中參透出的招式,一經施展,自然就帶有了長生刀的力量。而我恰巧也是被孫崑山用子刀斬傷的,許是他無意之間,觸發了長生刀類似裂魂的效果,將我的神魂一分爲二,一半留在了我的體內,一半進入了被子刀破碎了的空間裂縫,陰差陽錯,穿越到東洲來,附身到了李愚的身上。這也是爲什麼前幾日,不管我是在自己的身上醒來,還是在李愚的身上醒來,都感覺渾渾噩噩,頭痛無比的原因了。”
想通了這一點,蘇景又搖搖感應到,在不知道割了多少萬里的地方,他的另一個身體!
蘇景閉上雙眼,意識飛出天外。
許是一剎那,許是良久,蘇景再次睜開眼睛,臉上浮現出了震驚之色。
果真與他的猜想一樣,蘇景的意識又迴歸了本體,回到了別墅中的那個臥室!
而李愚體內,雖然尚從蘇景的神魂,卻沒了他的意識主導,竟是撲通一聲,躺到了小舟之上。
衆人大驚!程問樞更是尖叫一聲,撲到了蘇景身邊,伸手掐住了他的手腕。
良久,她才皺着眉道:“奇怪,大哥的脈象平穩有力,體內真氣也是磅礴,怎麼就偏偏沒了意識,昏了過去?”
大哥突然昏倒,二姐又是沉默不語,衆人頓時失了方寸,慌亂之間,卻聽老譚大吼一聲,道:“你們看!”
衆人順着他的手指看去,黑漆漆的海面遠處,忽然生出了淡淡的霧靄,而在霧靄中,一座荒島隱隱約約的顯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