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被樓少遊拉着從房間中出來,方纔是如夢初醒。
剛纔冬尋雨似乎又稱呼自己“夫君”了?
她是突然之間開竅,想明白了兩人之間並非真的發生了什麼,僅僅是誤會而已,還是已經認命,如她自己所說,不會糾纏?
僅僅是一瞬,蘇景就搖了搖頭,放棄了思考這個無解的問題。
女人心,海底針。
於蘇景而言,這絕對是比參透翻江覆海功的十六字真言還要讓他頭疼的問題。
反正自己也算問心無愧,索性便不去想它。
而他的心中,也刻意的忽略了那句“從秀山出來之後再接她離開”這句話。
蘇景隱隱有一種預感,這具分身牽扯着一個大隱祕,“李愚”也早晚會歸來,而他又沒有時間一劍劍去斬斷“前塵”了,所以對於這具分身之上的牽絆,蘇景是能躲就躲。
近月樓中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每個房間也都設置有陣法,讓人探聽不到裏面的各種荒唐聲音。
樓少遊拉着蘇景,輕輕搖動摺扇,四處打量,悠閒地,甚至是堂而皇之的向一樓大廳走去,勝似閒庭信步。
蘇景不着痕跡的抽出了手臂,靈覺小心翼翼的放開,輕聲說道:“你剛纔不是說要避過他人耳目,可咱們就這麼離開,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
“山人自有妙計。”樓少遊一臉輕鬆。
蘇景皺眉,隨即便敏銳的察覺到,樓少遊每揮動一下摺扇,其上便會有一層無形的波紋盪出,將兩人籠罩住,無形無跡,宛如皓月清輝,讓人不自覺的就忽略過去。
蘇景眼睛一亮,心中有了明悟:“之前樓少遊與自己謎語,隨手佈下隔音結界,我之前以爲是他陣法修爲高深,用扇子阻擋也只是一個掩護,也許並非我之所想,其實是借用這扇子威能?”
之前他用這扇子作劍,迎戰冬尋雨等迎客八女之時,就覺得這扇子並非俗品,此時果真也印證了自己心中想法。
能阻隔聲音或者靈覺,說不定便也能隱藏行跡,阻擋他人視野?
亦或者是自成一界?
明知蘇景心中會猜測,但樓少遊偏偏就是不說,故意吊他胃口,兩人一路閒聊,很快就出了近月樓,從百丈天梯之上下來,按照原路返回,出了醉花船中的小世界,回到了甲板之上。
已至深夜,醉花船外已經沒了執着等待癡情種子,除了薄薄的霧靄,只餘下孤零零一條小舟,甚至於站在甲板之上向下望去,好似整條天秀河都靜靜睡去,只餘蓮燈盞盞,好似孤星。
被冷風一吹,蘇景精神一振,會望了一眼那依然打開着的,幽幽暗暗的船艙大門,嘆了口氣,道:“還是出來自在些。”
“李兄莫不是口是心非?”樓少遊啪的一聲合攏了摺扇。
“你不信也罷。”蘇景撇了撇嘴,“其實我只喜歡裏面的美酒。”
“乾陽坤陰酒?”樓少遊向蘇景擠了擠眼,露出了一個男人都懂的笑容,英俊的臉上寫滿了猥瑣。
蘇景臉一黑,知道他臉皮太厚,也懶得罵,只是哼了一身,跳上了小舟。
樓少遊緊緊跟上。
隨後兩人偏轉了船頭,想要繞過醉花船,繼續逆流而上,直入秀山,卻忽然聽到從醉花船的甲板之上,傳來了一個略顯抑鬱,又隱隱透露出灑脫無謂的聲音:
“兩位公子深夜歸去,是嫌棄醉花船招待不周,還是酒水太淡,不能醉人?”
小舟恰好橫立,兩人循聲望去,卻見一個年過半百,頭髮花白,滿臉滄桑之色的道人負手而立,腰間一個掉漆了的酒葫蘆,夜風吹過,衣襬輕動,飄飄欲仙。
“還是瞞不過這個老牛鼻子。”樓少遊輕輕嘆氣。
來人赫然便是百敗道人。
他出現的時機拿捏得極準,賣相也極好,可蘇景偏偏就怒氣上涌,大聲喝道:“你還敢來見我?”
百敗聞言,瞬間就沒了剛纔的高人氣質,滿臉的尷尬,差點就要轉身離去,眼神不住的飄蕩,哪裏都敢看,就是不敢迎上蘇景的目光。
蘇景話中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甚至於就連他自己,也都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本想對兩人視而不見,可因爲之前的“工作”有了疏漏,又不得不出來補救。
樓少遊是何等聰明,瞬間就明白了百敗癥結所在,很是恰當的補刀道:“前輩又來送酒?”
百敗老臉更紅。
這下他去也不是,留也沒臉,跟兩人僵持了小片刻,纔是重重嘆了口氣,彷彿是豁出去了,無奈的道:“你們是去是留,老道本來就管不着,可二位拿了醉花船的東西,起因又是老道一時疏忽,我就不得不管了。”
“我們拿了醉花船的東西?”蘇景眉頭一皺,心中微感奇怪,確定不是自己之後,才一臉狐疑的看向了樓少遊。
而後者卻是滿臉笑容,悠閒自在:“送出去的東西,還有要回去的道理了?”
“這就是老道的疏忽所在了。”百敗道人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我受了醉花船之主所託,爲兩人送上那乾陽坤陰酒,卻一時不查,將人家百年珍藏連帶着裝酒的寶葫蘆都一塊送了出去,實在是汗顏,因此老道雖然知道如此行徑實在是不妥,但也不想人家的兩件鎮船之寶都葬送在我的的手中,也只得是厚着臉皮來了。”
蘇景聽的一愣,隨後看着樓少遊變戲法般的取出來了一個硃紅色的小酒葫蘆,這才恍然。
怪不得之前怎麼喝都不覺得這葫蘆裏的酒有所減少。
感情這葫蘆裏的酒是“寶貝”,原來這其貌不揚的葫蘆也是個寶貝,容量如海,其中又何止千斤萬斤?
“這可就難了?”樓少遊故作沉吟,手中不住地把玩那硃紅色的酒葫蘆。
百敗一臉的任命,無可奈何的說道:“兩位有什麼要求,儘管提便是了。”
他堂堂一代武道高人,打架守關,甚是在行,可這“拉皮條”的工作,就委實不行了,以至於顧左不顧右,除了送酒,什麼都忘了。
早知道就不接這份差事了,這下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何苦來哉呢?
可不接又是不行,雲瑤那丫頭的義母,是他的命中剋星,未逢一勝都是勝了,又能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