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斷獄 >第三百四十七章 兵馬都監奮力廝殺
    作爲矩州的兵馬都監察,林勳手底下的人馬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多,雖然父親林文忠把控矩州軍政,但林勳並未承襲父親的官蔭,韋鎮仙對地方官府排擠打壓,衙門各房都沒有太大作爲,這些個弟兄都是跟他出生入死一路走過來的。

    韋鎮仙發動兵變之時,林府還在操辦喪事,林文忠和林雀兒都未來得及下葬,此時就在前頭的車隊裏頭,無論對於生人還是逝者,林勳都有責任和義務保護他們!

    能夠帶着這些官員及其家眷等從貴州城中殺出來,林勳已經竭盡所能,弟兄們死傷慘重不說,這一路被掩殺,更是疲於奔命,不斷犧牲在逃亡的路上。

    雖然林勳並不知道楊璟在驛館的計劃能否成功,但卻仍舊帶着這些人往這個方向逃亡,因爲這是他維一的機會,也是僅剩的生機。

    眼看着就要抵達清涼驛,沒想到叛軍卻源源不斷地追上來,林勳一直留在隊伍末尾殿後,漸漸也就再看不到母親和弟弟了。

    他已經不抱太大的奢望,因爲弟兄們已經快死光了,便是他身上也帶着很多傷勢,只憑着最後的求生慾望和堅韌的意志,在苦苦地支撐着。

    他的心裏只有一個信念,終究是希望能夠留下這條命,給父親扶靈祭奠,看着父親和妹妹順利下葬,讓他們得到安寧。

    可到了最後,他被淹沒在了叛軍的人流之中,連弟兄們的身影也看得不甚真切的,視界裏頭只有紅的黑的,紅的是血,黑的是大地,彷彿天空都是黑的,他唯一能做的,便只有不斷地揮舞手中的直刀!

    他已經將自己體內最後一滴力氣榨乾,他覺得自己已經到了極限,再也無法舉起手中那柄沉甸甸的長刀,可下一刻見得刀光劍影襲來,他的身體又自發地擡起長刀來。

    他就像在黑暗的冥河中漂浮,手中的長刀,就是他的浮木,後退一步便是暗無天日的幽冥,奮力往前一步,便重返人間一步。

    然而人力有窮時,他的長刀終究還是被一名叛軍的大刀擊中,磕飛了出去,那叛軍的刀再度揮舞,下一刻便要砍飛他的腦袋!

    林勳的意識已經模糊,他甚至看到了父親和妹妹,正在向他微笑着招手,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兒啊…

    他想,自己已經夠賣力,夠拼命了,也無愧於父母家人,更無愧於百姓和朝廷了,也是時候該放棄了。

    可心中那股不甘,卻又讓他滾到一旁,躲開了那一刀,抓起一把泥水,便用力撒向那叛軍,而後奮力一撲,撞在那叛軍的胸腹間,將敵人撲倒在地!

    林勳如窮途末路的瘦狼,那叛軍也沒想到這朝廷的狗官竟然如此的兇悍和勇武,見得林勳血紅的雙眼,心頭一寒,也就慢了半刻,卻被林勳左右手卡住腦袋,大拇指狠狠按入眼眶,硬生生將他的雙眼給擠爆了!

    “啊!”

    那叛軍瘋狂掙扎,將林勳摔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幾圈,後背卡到了一柄刀,那人便摸了一把,刀刃割破了他的手,他卻順着刀刃,握住了刀柄!

    雙眼還留着血,他什麼都看不見,卻如同困獸一般四處聆聽,然而那奄奄一息的朝廷狗官竟然沒有任何聲音,周遭全是弟兄們的喊殺聲!

    在這戰場上,雙眼失明無異於死路一條,更讓人恐懼的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麼人,在什麼時候,如何去殺死你,而你的反抗能力卻是那麼的有限!

    恐懼和疼痛讓這名叛軍陷入癲狂,不斷揮舞着手中的刀刃,口中發出嗷嗷的咆哮和狂吼,聲嘶力竭,卻仍舊不敢停下來!

    然而林勳卻再度站了起來!

    他的手裏握着半截斷掉的箭桿子,悄悄靠近了那名叛軍!

    他搖搖晃晃地走過去,等待着下手的機會,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另一名叛軍卻從旁邊衝了過來,手中的大柴刀厚背薄刃,刀刃上滿是缺口和血跡!

    這種捲刃砍如皮肉,一定會被脖頸骨卡住,死得一點都不乾脆利落,很是痛苦呢...

    林勳如是想着,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能力再阻擋這一次的襲殺,但他也沒有束手待斃,他在想着,待得這叛軍砍到自己身上,他就能夠在那一瞬間,將箭桿子攘進叛軍的脖頸,與之同歸於盡,便是死了,多少也拉個墊背的!

    就在這砍刀揮舞過來的時候,一陣腳步聲陡然響起,那叛軍的人頭高高拋起,無頭的身子噗咚一聲跪倒,而後歪着倒向一邊!

    林勳陡然睜大眼睛,但見得那叛軍倒地之後,他的後頭顯現出殺手的身影,那渾身浴血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的,可不正是楊璟麼!

    楊璟抹了一把臉色的血水泥水,此時那瞎眼的叛軍似乎聽到了響動,向林勳的背後胡亂砍出了一刀!

    楊璟往前一閃,與林勳擦肩而過,毫不費力將那叛軍砍倒在地!

    林勳雙腳一軟,本想跪下,卻想起父親的告誡,男兒能站着就別蹲着,能蹲着就別跪着,便是躺下了,也不能跪着,於是他噗咚坐在了地上。

     

    ; 當他見到劉漢超和宋伯仁大殺四方,見得吳克敵和陳鑄帶着人馬重新殺回來之時,這位矩州兵馬都監察,終於安心地閉上了眼睛,他實在太累了。

    迷迷糊糊之中,林勳被猛烈搖晃着,不多時他又醒了過來,力氣倒是恢復了些許,用力搖了搖頭,神智清醒過來,總算是看清楚了形勢。

    此時他趴在楊璟的背上,或者說是楊璟用自己的腰帶,將他綁在了身上!

    陰雨漸漸大起來,腳下很是泥濘,楊璟似乎也消耗過大,幾次腳下滑溜踉蹌,差點沒跌撲下去,用那青銅古刀支撐着,才站穩了重新往前疾行。

    林勳心頭一暖,楊璟的長刀又揮舞出去,換回一潑溫熱的鮮血,濺射在他林勳的臉上!

    林勳往後頭一看,叛軍漸漸已經不敢再追上來,因爲身後遍地屍體,鮮血與雨水匯聚成水窪和小溪流,泥濘和血腥氣息夾雜着各種便溺的氣味,令人作嘔。

    而前頭不遠處,丘陵上的大隊人馬已經趕到,已經將受傷的寧西軍騎兵和朴刀陣的弟兄接了下來,正往後頭殺過來!

    “大人…放我下來…”林勳虛弱地掙扎了幾下,卻聽得楊璟沉聲道:“別動!”

    林勳的年紀比楊璟要大,年輕時放棄了讀書之後,便到寧西軍裏頭打拼,也是喫過大苦頭大磨鍊的人,可聽得楊璟這句話,他卻老老實實地趴着,彷彿躲在一堵城牆後頭一樣!

    受到官兵援軍步卒的衝擊,賊軍終於不甘地散去,卻仍舊留着不少人,在四處隱匿遊蕩,遠遠吊着,不願放棄這些獵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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