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更桃花鼓 >第八十一章 輾轉重逢
    “是啊。”那個士兵來了興致,“啊呀,說起少將的大婚,那真是風光了整個開封府。迎親的車馬,從頭一天夜裏就開始裝嫁妝了,直到第二天中午也沒裝完。不愧是皇親國戚。我要不是親眼見,想象都想象不到。那金茶壺,這麼大”士兵比劃着,“那玉扇屏,這麼大從東大街排到少將的府上,還繞了好幾個圈。爲了少將的婚事,皇后娘娘都省親回來了呢。”

    “皇后省親”小桃聽得雲裏霧裏。

    “你不知道啊哦,你可能也許久不見少將了。少將夫人是當今皇后的親妹妹啊。符家的小姐,那可是整個大周最矜貴的小姐了。皇后就這麼一個親妹妹要出嫁,可不就省親回到符家主持婚事了嘛。”那士兵說得收不住了嘴,興致勃勃得很,“唉,要不是天下大亂,皇上御駕親征,興許皇上還會親自主持,那個場面,就更不敢想了。”

    “哦。”小桃淡淡地應了一聲,忽然想起以前在趙匡義的大營裏看到的那封家書,難怪他的婚事要皇帝同意,原來娶的是皇后的妹妹。小桃忽然有些興趣索然。本來她對這種熱鬧的事最感興趣了,原來雲灣村的大戶人家成親,她都要竄過去看個熱鬧,長長見識。可是對於趙匡義這麼大場面的婚事,她竟然沒興趣,而且是毫無興趣。而且,心裏有點堵。那種感覺說不出來,酸酸的,澀澀的,堵得很難受,還有點小火苗,燒得全身都七燥八燎的。

    真是奇了怪,爲什麼自己會這個反應。他娶他的妻,關自己什麼事。娶了妻也是個好色之徒。小桃憤憤地踢了腳下的幾粒石子,沒想到腳力還挺大,把旁邊的凳子都踹倒了。小桃想站起來去扶凳子,卻頭暈腦脹又跌在了原處。

    那個士兵去把凳子扶起來,對小桃笑道:“姑娘也覺得開眼界吧,還有呢。按照這裏的風俗,新娘子要邁三道門檻,結果那少將夫人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寶貝披掛太多壓得走不動,剛邁了第一道門檻就把腳扭了。少將也真是豪氣,抱着夫人就跨過了後兩道門檻。整個開封府都轟動了,都說少將愛夫人愛得緊呢。街頭巷尾都傳爲美談了”

    小桃的腦子裏轟轟作響,士兵的嘴在她眼裏只剩下一開,一合,一開,一合後面的話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她想起了在大營的時候,他抱着她的樣子,心怎麼會扯得有點難受呢

    小桃忽然騰地站了起來,對那士兵說道:“我不等他了,我先走了。”身子搖晃了一下,頭有點暈。可她突然就覺得無論如何都呆不下去了。大步向外走去。

    “誒姑娘,怎麼走了呢”士兵摸着後腦勺,不知所措。

    小桃快步走出了鎮守營,走到後面,小步跑了起來。好像身後有什麼在追似的。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很想逃開。腳底下像踩了棉花一樣又軟又松,小桃的腦海裏不斷浮現着早晨見到的那處宅院的樣子,紅綢緞,紅燈籠,滿眼的紅小桃不由又想起了雲灣村戴家嫁女兒時,那漫天滿眼的紅,和山後飛舞的桃花,紅成了一片。

    不知道跑了多久,小桃漸漸地有些跑不動了。靠着一堵牆終於停下了步子。小桃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臉上溼乎乎的都是淚。真可笑,這是怎麼了小桃抹了抹淚,看着四周狹窄的巷子,這裏似乎是開封府的城郊,不是那麼繁華。四周的巷子也有些凋敝。小桃在一戶人家門前的石頭上坐了下來,漸漸地,情緒好了些。唉,自己是抽什麼風啊,怎麼要好端端地跑出來這下銀子也沒有,什麼都沒有,唯一一個興許還值錢的玉扣也被志高拿去找趙匡義了。真是的,好女不鬥氣,這下慘了,再回去不回不回,還是不回去了。

    小桃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不想回去,只是忽然就很怕見到他,好像見了他,就很沒面子似的。儘管她也不知道這所謂的面子,是從哪裏計較來的。

    趙匡義中午點兵結束,照例是回到了遠震軍的營裏。身上這副鎧甲夠沉的,趙匡義把絳色的長袍換上。下午營裏也沒什麼事,但他就是不想回家。宅子夠大,可是皇上賞賜的。宅子裏奢華是夠奢華,可總是冷冰冰的。金銀器皿冷冰冰,紫檀沉香冷冰冰,連人,也是冷冰冰的。開封府,還真不如在渦口待得痛快。那裏的一草一木,哪怕是後山的一處小亭子,也有生機。他也是在那裏,第一次聽到“雙燕復雙燕,雙飛令人羨”他的思緒飄得又遠了。

    趙匡義猛地回神,叫進來帳外的一個士兵,囑咐他去請驍騎營的左將軍過來,商議開封府布兵的事。士兵領

    命而去。

    忽然帳外有人來報,說巡城的士兵有事求見。趙匡義心裏噔了一下,難道開封城裏有什麼意外發生此次他的壓力也不小。陛下御駕親征,無異於龍離潛邸,此時最害怕的就是都城有什麼意外,那就是被戳中心肝了。趙匡義忙命那人進來。

    志高得令大步走進趙光義的營中,單膝跪地抱拳行了一禮,直截了當地稟告着:“少將,開封府來了一位女子,說是與您相識。她還帶來了這個。”說着志高從腰裏把玉扣拿出遞給了趙匡義。

    趙匡義接過玉扣,就像被一記木棍敲上了腦袋似的就是一悶。緊接着,心撲通狂跳起來,他一把扯過志高,揪着胸口問道:“她在哪兒”

    志高還從沒見過這麼激動的趙匡義,一時也有些慌張,少將這是高興還是震怒忙答着:“在鎮守營裏等着回信。”

    趙匡義的眉梢眼角都揚了起來:“快走”說着大步向外走去。志高一愣,這點眼力價他還是有的,少將這是狂喜。

    門口的士兵低頭稟告着:“左將軍馬上到了。”左將軍比趙匡義的軍銜還高一級,又年長趙匡義許多。平日裏趙匡義極尊敬左將軍。

    可趙匡義此刻哪裏還管得了左將軍,大手一揮:“讓他先回去吧。”說着擡腿跨上了一匹棗紅色的馬,向着開封城裏飛馳而去。

    快馬加鞭,本來一個時辰多的路程,硬是被趙匡義用了大半個時辰就趕了回來。到了鎮守營,趙匡義顧不得把馬拴好,大步衝了進去。可來到營裏,只有空空的桌凳,和一杯剩了一半的茶。

    “人呢”趙匡義的心緩了半拍,聲音也涼的徹骨。

    緊跟上來的志高愣了一下,隨即走到營帳外把看守的士兵找過來問着:“那位姑娘呢”

    士兵吭哧着:“她走了。”

    “走了”志高的嗓門不覺大了,“你怎麼看人的怎麼讓走了呢”

    “本來聊着好好的,她突然要走。她是來找少將的,又不找了,你你也沒說不許她走啊我哪能攔着不讓她走。”那士兵結結巴巴地解釋着。他不明白了,不就是一個比乞丐略好點的黃毛丫頭,怎麼少將還親自來了。

    趙匡義突然發聲:“你們聊什麼了”

    士兵答得有些忐忑:“就很平常地聊了聊,聊到少將大婚,她就走了。”

    趙匡義的心,忽然絲絲縷縷地扯疼起來。這個丫頭,是生他的氣了嗎他有點酸楚,卻又有一點說不出的歡喜,她是在意的這一冷一熱,糾扯得他胸口悶悶地疼。

    趙匡義冷聲下令:“出去找,翻遍整個開封府,也要把她找回來。”說完又補了句,“不得對她無禮。”說着快步走了出去。

    趙匡義帶着志高出了鎮守營的門口,志高問着守門的士兵有沒有看到上午來的那個姑娘去哪了。軍營裏很少來女人,士兵倒也記得清楚,指着東南的方向稟告着。

    趙匡義向着那裏疾步而去,沿着路,一邊走,一邊打聽着。志高這才知道不善言辭的少將原來話也可以真麼多,走一路,問一路,大有不放過任何一個路人的架勢。可他又不知道那姑娘的衣着打扮,路上那麼姑娘來來往往,人家也不知道他說的是哪個。好在還有志高給他補充着:“就一個穿得有點破舊的姑娘,淺綠色的衣裙,額頭破了,半邊臉腫着”

    趙匡義聽着志高的描述,心疼得忽然要滴出血來,她怎麼了怎麼會這麼狼狽腳下的步子更加發了狠似的飛快,臉上的堅冰青。

    一路問,一路找,終於在傍晚時分,在一條人跡罕至的巷子裏,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小桃。志高指着小桃的身影說道:“少將,好像就是那個姑娘,綠衣裙。”

    趙匡義大步奔到小桃的身邊,是她他蹲在地上,微顫着手把小桃扶了起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俏麗動人的女孩子,是他懷裏現在的這個女子,額上的傷,血痕,身上破舊的衣服無一不像一道沉重的鞭子,狠狠抽在了他的心上。所有對她的懊惱,對她的刻意忘記,此刻都跑到了爪哇國,只剩下心口的錐疼。祁正修這個混蛋,他不是帶走她了嗎帶走她,爲什麼不好好待她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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