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更桃花鼓 >第一百二十八章 國衰無自潔
    下午開始,花月坊便停了所有的營生,專心籌備着晚上大人物的到來。紅姑更是把上三堂所有能搬得上臺面的姑娘都喊了來準備。何之棠的琵琶是當晚的重頭戲。小桃在羣舞採蓮裏也有個領舞的角色要出演。一時花月坊裏裏外外都忙碌做了一團,準備着晚上的盛大。

    傍晚時分,日頭剛落,暖風微微,送着春花的各種香氣幽幽地飄進了花月坊。天邊一彎新月淺淺掛上了枝頭。這個晚上,似乎格外地妖嬈。

    花月坊外面,有了清道的侍衛,用帳幔拉出了一條禁嚴的路。前方禮樂鳴奏,儀仗隊排到了花月坊。看着這派頭陣勢,即便是沒什麼心肺的小桃,也知道今晚來的人派頭不小,不免心裏又有些緊張。採蓮雖然練得還可以,可是還是在盤子上跳。這要是再出了岔子,紅姑非打斷她的腿不可。

    何之棠在屋裏端坐在鏡前,侍婢給她梳着高聳入雲的仙雲髻。何之棠的手腳都是冰涼的。侍婢梳好頭走了出去,何之棠取了些胭脂擦在了脣上,細眉俊眼,鏡子裏的自己的確姿容不凡。

    從紅姑讓她今晚撐臺子彈琵琶時候起,她已經猜到了,今晚來的人裏,別人不敢說,七皇子是一定來了的。她對七皇子,有種說不出的畏懼。這種畏懼不是對七皇子的害怕,而是對自己的害怕。

    初到花月坊,何之棠以爲自己可以以柔克剛,憑着一技之長在這風月場所混個自己的名聲和清白出來。戲文裏不也演了嗎,可以做清倌人,可以賣藝不賣身。可入了這泥坑,才知道都是假的。哪有不賣身的,只不過是尋常姑娘的底線低些,才藝絕佳的姑娘底線高些。之前紅姑對她尚算客氣,可上次七皇子來了之後,紅姑也恨不得把她推進七皇子的懷裏。元宵節七皇子下帖子請,紅姑不由分說就把她塞了過去。

    若是從前,她是絕不屑於和七皇子這樣的人來往的。七皇子的名聲狼藉,淫邪無度,她再不濟也不會投向這樣的人。

    可現在,她有的選嗎祁正修棄了她,也沒人能做她依傍的大樹。在花月坊這個見人賣笑的地方,有的依靠,一個普通的舞姬,也能成爲宰相公子熱捧的姑娘,憑什麼到底憑什麼何之棠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時刻在偏移,以前不屑的,不齒的,現在卻糾結掙扎起來。她真的怕七皇子再對她用些心,她會把持不住。

    正說着,外頭切切搓搓的聲音躁動起來,有侍婢輕聲說着:“來了。”何之棠的心“砰”地跳了一下,對着鏡子抿了抿鮮豔欲滴的脣,抱着琵琶走了出去。

    花月坊的前堂坐了幾個衣冠華彩的公子,一身玄色袍子的七皇子,還有一位紫色袍子的公子,一雙桃花眼,風流俊秀,手裏搖着一把描金摺扇,看着便是輕薄非常。何之棠在簾後細細打量了一番,卻不認得是誰。其餘的一些作陪的王孫貴胄,何之棠七七八八認識一些。不由又把目光轉向了紫袍公子。這應該是大唐的貴客,連七皇子那麼目中無人的人,對此人也十分客氣。何之棠更多了幾分小心。

    七皇子和紫袍公子對飲着,花月坊的節目也開始上演。開場的歌舞,紫袍公子看了幾眼,斜看着七皇子冷笑道:“都說唐人擅長絲竹,也不過爾爾嘛。”七皇子的臉上有些尷尬,沒有接話。

    陪酒的何之蘭一個回身,從高空將酒壺懸了下來,酒垂直倒進了紫袍公子的酒杯裏,像一道瀑布,卻沒有濺出來一滴。紫袍公子笑道:“還不如這酒倒得精彩呢。”

    何之蘭揚脣一笑:“公子可是過獎了。我這不過是雕蟲小技。待會有的琵琶箜篌讓公子叫絕。大唐的絲竹,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紫袍公子哈哈大笑,一把執住了何之蘭的手:“有性格。我就喜歡這辣性格。”

    何之蘭把手抽了出來,拿起桌上的一個大酒杯一飲而盡,笑看着紫袍公子道:“公子先喝了這杯,纔是對冰蘭青眼呢。”

    那杯子不小,紫袍公子被話趕到了那裏,便也只好擡手飲了一杯,對何之蘭也不敢再小覷,拱了拱手。七皇子的臉色這纔好些。

    正說着,小桃的採蓮舞開始了。很高的臺子,上面託着鎏金盤子,小桃的腳裹着,像一隻輕盈的燕子在盤裏舞着。如今小桃的技藝增進了不少,跳得也有模有樣。幾個迴旋做得十分漂亮,贏了不少掌聲。

    七皇子看了看紫袍公子,一向滿眼輕薄的他竟然斂了神色,盯着小桃出神。七皇

    子看在眼裏,心裏一動,問道:“錢兄覺得這舞可好”

    紫袍公子冷哼了一聲,眉眼裏的狠戾一閃而過,隨即笑道:“非常好。跳舞的姑娘,更是不錯。”說着看向七皇子道,“還望皇子成全弘儀的心意。”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錢弘儀竟然看上了小桃。七皇子心裏冷笑,還以爲吳越國的這位舉足輕重的皇親貴胄品味不錯呢,竟然看上這麼個毛丫頭,舞跳得一般,長得更一般。除了腳小一點。七皇子還記得小桃正月初一爬盤子的窘相,現在看着她的舞,總是想笑,怎麼也看不出這舞,這人,到底哪裏出彩,竟然還入了錢弘儀的眼

    七皇子朗聲道:“那是自然。哈哈。”

    一舞終了,小桃回到了臺子後面,這纔敢鼓起勇氣看了看前面,紫袍的錢弘儀離她並不遠,小桃的心忽然“砰砰”用力跳了幾下,原來是他他怎麼來到大唐了小桃仍然記得他大冬天還搖着扇子,真是個怪人啊,原來一年四季扇子不離手。小桃擦了擦額上的汗,回到了後院自己的屋裏。

    過了一會,七皇子對紫袍公子拱手道:“錢兄,我先去更衣。”

    紫袍公子勾脣一笑:“請便。”

    七皇子出了前堂,順着廊子,走到了花月坊的後院,紅姑趕緊跟了上來:“皇子要去哪裏,找下人帶您去。”

    七皇子沉着臉問道:“採櫻姑娘呢”

    紅姑滿臉堆笑:“知道皇子惦記採櫻姑娘,早準備好了,再過幾個歌舞,就是採櫻姑娘的琵琶。”

    七皇子眉頭緊皺,破口大罵:“老奴才,你抖什麼激靈誰讓她出來的”

    一句話罵得紅姑愣在了那裏,不知道自己錯了什麼。周大人說七皇子會帶着人來,那能討七皇子高興的不就是採櫻嗎這又是什麼幺蛾子紅姑不敢怠慢,趕緊低頭問着:“那是把採櫻姑娘換下去嗎”

    七皇子眉梢一挑,心裏微微動了一下,冷笑道:“先不用,我去見見採櫻姑娘。”

    紅姑忙說道:“採櫻去前院了,皇子先去她房裏,我這就把她叫回來。”說着讓身邊的侍婢帶着七皇子去何之棠的房間,自己忙跑去前堂。

    不多時,門外環佩叮咚聲響起,七皇子的眉眼眯了起來。門一開,何之棠的腳還沒有都跨進來,已經被一個修長的聲音攬進了懷裏,聲音溫熱:“是我。”

    何之棠的臉一紅,用力掙了掙:“皇子,請自重。”

    七皇子把手鬆開,看着何之棠眯眼笑道:“自重可以,既然你還是不能接受我,那你看,外面坐的那個紫袍子的怎麼樣”

    何之棠一愣,眉頭鎖起:“什麼意思”

    七皇子重新坐回凳子上,把袍子撩了撩,玩味地看着何之棠:“那是吳越國的鎮東軍安撫使,吳越王的親兄弟錢弘儀。如今唐周開戰,皇上迫切渴望着吳越的援軍。所以,這自然是大唐的貴客,連我也不得不敬畏三分。如果他看上你,你可願意”

    何之棠的心一凜,李從善這是威脅她不跟他就讓她去侍奉那個錢弘儀何之棠僵在了那。

    七皇子站了起來,輕輕攬上何之棠的腰,聲音溫和了下來:“我不願意。我捨不得你。”說着將脣湊到了何之棠的臉側,“我早說過,我想你心甘情願,我要你的心。”

    何之棠的身子一僵,腦子空空一片。她不想去陪客,更不想去陪那個什麼吳越的錢弘儀。何之棠僵硬地伸手扯住了李從善的袖子。

    李從善笑了:“之棠,我喜歡你和我兩情相悅的樣子。”說着手順着她的腰撫了上來,到肩,到胸她沒有拒絕。當李從善在她身上動作的時候,何之棠閉上了眼睛,緊緊咬着牙關。就這樣吧,她認了。

    何之棠的處子之身讓李從善有些瘋狂,要不是錢弘儀還在前堂等着他,他恨不得直接在這裏通宵達旦地享用。一炷香的時間過了,李從善從何之棠的身上下來,一邊繫着袍子,一邊笑道:“錢弘儀的眼光也不怎麼樣,竟然瞧上了之前那個爬盤子的丫頭。”

    何之棠正在木然地扯着襦裙往身上裹,聽到李從善的聲音不由一愣:“小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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