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更桃花鼓 >第一百三十一章 故人去已遠
    那幾個舞姬面面相覷,她們也不知道是哪個,只好搖搖頭:“好像是個剛去不久的吧。”“聽說性子烈,把一個貴客的胳膊咬了,差點被打死。”

    一個年輕的舞姬沒什麼城府,看着幺娘笑道:“我聽說和你一樣,會纏着腳跳舞呢。”

    幺娘愣在了那裏,和她一樣纏腳,那不就是小桃嗎幺娘騰地涌起一股寒意,顧不上再問,跑到了六皇子的書房外,卻被侍衛攔在了外面:“皇子有事,任何人不得擅入。”

    幺娘急得要死,卻擰不過侍衛,索性一撩裙子,直挺挺地跪在了院子裏,等着六皇子發落。來來往往的侍婢下人看着,不明就裏,紛紛竊竊私語,這舞姬也太沒規矩,仗着六皇子的恩寵,跪在那裏像怎麼回事。幺娘顧不得別人異樣的目光,只直直地跪着,她要去看看,小桃到底怎麼樣了。

    六皇子在書房裏淡淡畫着水墨,他雖然專心禮佛,但凡塵的事,卻一樣不落地都收在了他耳朵裏。幾天前他已經從李從善嘴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吳越的援軍如果能爭取來,自然是大唐最大的後盾。錢弘儀風流輕薄,陰險狠戾,他一早知道。如果不是仗着吳越的背景,誰會拿他當個要緊的偏偏仗着這個節骨眼在大唐作威作福。

    六皇子搖搖頭,透過紗窗,看着院子裏跪着的窅娘,脣角輕輕勾了勾,一樹梨花,下面跪着一身水綠的俏嬌娘,倒是一幅好畫。六皇子擡起筆,照着窅娘細細畫了起來。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六皇子畫好了,吩咐下人道:“讓她回去吧。”

    下人應聲而去,走到院子裏,對窅娘說了六皇子的吩咐。窅娘咬了咬脣,擡眸看了看六皇子的屋裏,起身回去。

    第二天一早,窅娘又走了過來,無需下人交待,又默默跪在了梨樹下。如果六皇子不同意,她就每天跪着,反正在屋裏呆着心也難受,還不如跪在這裏求個安心。

    一天天過去了,連服侍窅娘的侍婢都捏把汗,窅娘這是和六皇子槓上了。六皇子看着溫溫和和,可也不是沒脾氣的人。這場執拗,可有的看了。

    過了七八天,小桃的傷漸漸好了許多,可以躺着睡覺了,雖然還是有些疼,但基本結了痂,漸漸開始恢復。只是小桃整個人都變了,縮在屋裏,任紅姑好言相勸,還是惡語相向,都不肯再出房門一步。目光也變得呆呆的。紅姑讓人把她房裏的剪刀針線都收了走,連茶杯也不敢放一個。門外一整天都派人守着,生怕她想不開。紅姑倒不是多心疼她,畢竟訓練了多時,沒了可惜。再者七皇子也吩咐留活口,那還是小心服侍着吧。

    小桃害怕黑夜,一到了夜裏,她會不由自主想那個油燈曖曖的晚上,那個壓在她身上的身影。每當想到這些,小桃都覺得自己好髒,她好想找一桶水,把自己洗的乾乾淨淨。可紅姑怕她的傷口遇水發作,她說了幾次都沒有答應。小桃急得直扯自己的頭髮,眼淚盈盈:“我要水,我要洗,我太髒了”卻沒有人理會她。小桃只覺得衣服都要爛在自己身上一樣,又癢又粘,便拼命地抓着,直把身上都抓的血淋淋,也絲毫沒覺得疼。

    六皇子府裏,六皇子還在細細描畫着工筆,興致來了,提筆便是一首詞,“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無言一隊春。一壺酒,一竿綸,世上如儂有幾人一棹春風一葉舟,一綸繭縷一輕鉤。花滿渚,酒盈甌,萬頃波中得自由。”

    身邊的幕僚沈同點頭讚道:“六皇子這首詞寄情山水,難得的清心之作。”

    “清心”李從嘉輕輕笑了,把詞遞給沈同,“拿出去吧,別忘了拿給太子看。太子最近心情欠佳,只怕又胡思亂想了。”

    沈同恭敬地把詞接了過來。六皇子時不時做些參禪悟道,清心寡慾的詞作,這些不是給皇上看,就是要給太子看。太子疑心重,總是對重瞳的六皇子有所忌憚。尤其在打了敗仗的時候。六皇子也只好把自己裝在一個不務正業的殼裏,只有沈同知道,六皇子對國事操了多少心。沈同笑道:“皇子知道太子心情爲什麼欠佳”

    李從嘉走到窗前,端起茶盞啜了一口道:“祁正修帶着兵馬到了洪州,進展不錯,已經把晉王李景遂的兵馬連成了一道防線,如今晉王被迫只得出了兩萬兵馬隨祁正修抗周。只是”李從嘉頓了頓說道,“聽說首戰敗了。”

    “哦。”沈同恍然。祁正修

    是太子向皇上力薦,如今吃了敗仗,等於抹了太子的面子,太子的心情自然焦灼,不由嘆氣道,“看來我大唐撐不了多久了。”

    李從嘉看着窗外定定說道:“晉王那個老賊,捨不得他手裏的其餘兵馬,兩萬唐軍怎麼能和周軍抗衡。兵力懸殊,只怕祁正修凶多吉少。”

    “祁大人也不容易,明知是死路也得拼上去。”沈同嘆了一聲,“這次再敗了,就再沒轉圜餘地了。”

    李從嘉站立在原地,半晌,緩緩說道:“還有”說着看向沈同道,“派二十個青羽衛,到洪州。”

    沈同一怔,隨即明白了李從嘉的意思,拱起雙手道:“是”

    小桃被關了半個多月,出不了門,也沒有人說話。白天像是監牢般沒有自由,晚上更是長夜難眠。小桃有些害怕睡覺,一睡就想起自己不能動彈的那個晚上。原本睡覺是香甜的、舒服的,可那晚之後,睡覺成了可怕的夢魘,睡了就會醒不來,就會手腳不由自己,還會被人欺負小桃想到這些,頭就要炸裂,只好把頭拼命地向牆上磕着,才稍稍好些,沒那麼疼。

    紅姑看着差不多了,吩咐守在門口的狎司撤了,對小桃竭力和顏悅色道:“好了,我也是爲你好。如今傷好了,收拾收拾,快去練舞吧。”

    小桃的神情有些呆滯,看着紅姑,木然地點了點頭,走了出去。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小桃大叫了一聲跑了回來,縮在牀上盯着腳面一動不動。

    紅姑柳眉倒豎,咬了咬牙,把想罵的話憋住了,使勁摔門走出去才罵道:“又不是黃花大閨女,陪個客人就這個作死樣給誰看再這麼不識擡舉,索性天天讓你陪客”

    紅姑罵罵咧咧出去,看着何之棠房間大白天緊閉的門,知道一定是那位七皇子又來了。這採櫻也是個有本事的,竟能把當朝的皇子迷得五迷三道,隔幾天就得來找她。也不用排場,常服帶着幾個隨從就來了。紅姑也見慣不怪了。

    何之棠的屋裏,李從善用力揉着何之棠,不知道第幾次從她身上下來,喘息笑道:“你就是個妖精,我還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尤物。”說着又吻上了何之棠的背,在她耳邊低語着:“我早晚也得被你弄死。”

    何之棠轉過身子,淡淡笑道:“說的好像我弄死過別人似的。”

    李從善哈哈大笑,撫着何之棠的背,又滑到胸,用力揉捏着道:“哦,對,祁正修不能算,他不是被你弄死的,再說他和你也沒什麼。”說着用力吮着何之棠的脖頸,“這個我知道,你從頭到腳,都只是我一個人的。”

    何之棠的心咯噔了一下,聲音微顫着問道:“你什麼意思什麼叫他不是被我弄死的他怎麼了”

    李從善眯着眼盯着何之棠,眉眼間露出一絲陰鷙,捏上何之棠的臉笑道:“還關心他呢你們不過就是定了親,你就這麼惦記他你該惦記我纔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做了多少日夫妻了”

    何之棠一陣反胃,竭力扯出個笑道:“我這不就想知道,他到底有多不如意,才問的。”

    李從善朗聲大笑:“哈哈哈,還是這麼聰明。”頓了頓道,“我也不用賣關子,他死了。”補了句,“東沛州一戰,戰死了。昨晚的消息。皇上今天一早已經派人去善後了。”

    何之棠的心砰砰狂跳起來,全身都酥得沒了力氣,他死了,就這麼死了李從善又在她身上做了什麼,她都再沒了知覺,甚至連李從善什麼時候走的,她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像個木頭人一樣機械地侍奉着他。

    送走李從善回來,何之棠走到小桃的房門外,門沒有關,裏面亮着一點微光,何之棠走了進去,看着抱膝坐在牀上的小桃,她忽然覺得小桃很可憐。她的確很可憐,出身低,一路受苦,好容易遇到祁正修,偏偏又死了,哈哈哈。想到這裏,何之棠的心酸得想流淚,卻是噙着眼淚笑了。

    小桃緩緩回過神來,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何之棠,呆呆喚了一句:“大小姐。”

    大小姐何之棠的心顫了一顫,腦海裏又回到了去年的秋天,小桃喚着她大小姐,那時她也真的是大小姐,祁正修一襲白袍還時常到濠州城外的別院和她談詩論詞,那樣的日子,怎麼走得那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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