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更桃花鼓 >第二百零九章 周亡大宋立
    一衆將士叩頭道:“惟大人的命令是從”

    趙匡胤看時機成熟,便順勢說道:“既然如此,傳令下去給將士們,明天就回開封。打遼人這種提着腦袋玩兒命的事,讓別人去做。”頓了頓又道,“不過軍紀一定要嚴明,路上不準欺凌老百姓,回去後,對大臣、對太后和皇上,也不得無禮。”

    將士們齊聲道:“是。”

    趙匡胤浩浩蕩蕩帶出來的人馬,只到了陳橋驛便又原封不動地回去,只是出來時是保家衛國的守軍,而回去,已經是叛軍。正月初四的下午,已經到了開封城下。而守城的將領王審琦等人,正是趙匡胤的布衣之交,在先帝柴榮駕崩後,趙匡胤已經把這些關鍵位置上都擺上了自己棋子。如今看到趙匡胤帶兵回來,沒有任何抵抗和稟告,直接開了城門迎接趙匡胤的大軍入城。

    皇宮裏,太后正抱着手爐,看着柴宗訓正滿是稚氣地念着中庸,忽然就聽得門外急匆匆的腳步聲,緊接着宦官衝了進來大驚失色地稟告着:“陛下,太后,不好了,趙匡胤的軍隊衝進來了,怕是反了啊”

    柴宗訓一怔,躲進了太后的懷裏,太后的聲音顫抖着:“點檢何在慕容延釗呢”

    殿前都點檢的正職是趙匡胤,副職是慕容延釗,掌管着中央禁軍,保衛着皇帝的安全,此刻太后的第一反應就是找慕容延釗。宦官跺腳道:“陛下,太后,那慕容延釗本就是趙匡胤的親信,此時早穿一條褲子”話沒說完,那宦官撲通一聲向前栽了下去。身後是提着一把血淋淋的劍的趙匡胤。

    柴宗訓驚恐得全身發抖,喊都喊不出來,只是瞪大眼睛看着這一切,太后的臉上沒了血色,緊緊摟着柴宗訓盯着趙匡胤直往後躲:“你要做什麼”

    趙匡胤提着劍,緩緩地向內室走來,身後的大門敞開着,黑壓壓的軍隊跟着,望不到頭,而爲首的是目光精明的趙普和一臉麻木的趙匡義。趙匡胤的步子很沉,沒有什麼表情,一步,一步,每一步踏在空曠的宮室裏,都彷彿能激起迴響,震下橫樑上的塵埃。

    趙匡胤每向前一步,太后就往後退一步,聲音更抖:“你,你是要謀逆嗎”

    趙匡胤頓住了步子,臉上閃過了一絲玩味的笑意,忽然,他撲通單腿跪了下來,看着太后和柴宗訓聲音沉重:“臣無能,不能再爲先帝守着大周的江山。如今軍中將士血氣方剛,全都不肯再爲大周效力。所以臣斗膽懇請皇上,把這天子的位置,禪讓出來。”

    太后只覺得從腳底竄上的涼氣,瞬間已經蔓延到了全身。禪讓提着血淋淋的劍提禪讓這和逼宮又有什麼區別許久,太后都沒有說出一個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太后有些焦灼,不知道魏王現在在哪裏他應該進宮來救駕的啊。

    柴宗訓漸漸緩過些神,看着趙匡胤結結巴巴喝道:“大膽,你,你是要謀反”話沒說完,嘴已經被太后捂上。

    趙匡胤的眸子射出一絲寒光,冷笑道:“陛下嚴重了,我只是順應時勢。”

    這時一個將領從後面跑了過來,在趙匡義的耳邊說了幾句話。趙匡義大步走了進來,沒有什麼表情地對趙匡胤說道:“皇宮的守衛已經全都撤下,只有韓通韓大人,違逆時勢,被將士手刃了。”韓通是侍衛親軍的步兵副指揮使,負責着皇宮的步兵統領。

    聽到趙匡義的話,太后和皇上又是一抖。趙匡胤勾勾脣笑道:“魏王的大部兵力都在河朔三鎮,趕過來是來不及了。魏王本人也被將士圈在了魏王府,只看太后和皇上的意思了。”

    趙匡胤的這句話說完,太后再也站立不住,靠着身後的柱子滑了下去,剛纔竭力挺着的脊背再也挺不起來。她還等着魏王來救,可魏王卻被關在了府裏。如果她不答應禪位,那麼不止她和柴宗訓,連魏王,只怕也難逃一死。

    太后的臉色像死灰一樣,許久,都沒有吭聲。空氣像凝滯了一般,趙匡胤在這件事上很有耐心,一直立在原地等着。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已經西墜,屋裏昏暗得看不出臉的輪廓,太后的心也隨着西墜的斜陽,沉進了看不見底的黑暗。她盼着魏王被圈的消息是假的,可已經現在了魏王還沒有進宮,她已經無法祈求魏王能來救她,只能祈求魏

    王還活着。

    天,完全黑了下來,黑暗中,太后幽幽地吐了一聲:“趙大人,備紙筆吧,陛下要寫禪位詔書。”

    “好”趙匡胤朗聲道,隨即吩咐宮人進來把燈燭點上,趙普走了進來,從袖中拿出早準備好的禪位詔書遞給太后。趙匡胤道:“我只擔心陛下匆忙之間寫不出來,所以已經擬了一份,請太后過目。如果可以,蓋上玉璽就成了。”

    太后苦笑了一聲,原來連退位詔書都寫好了,還裝什麼無意起事呢太后匆匆掃了一眼,從內室拿出皇上的玉璽,顫抖着手卻怎麼也蓋不下去。這一蓋,大周的基業就毀在了她手裏,自己的夫君辛辛苦苦征戰的疆土就都拱手送給了他人太后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她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趙匡胤看到玉璽,已經等待不及,大步上去握着符太后的手用力蓋了下去。從此,大周的天下,姓了趙。而大周,不再是大周,改了國號爲“宋”。

    正月的金陵,依舊是絲竹綿綿,江南韻致。南唐的朝廷,也成了一鍋粥,趙匡胤篡權,廢周建宋,是驚動天下的大事。自然在南唐引起的動靜也不小。只是震動過後,朝廷上下又恢復了平靜。畢竟不管大周的天變成了什麼樣,對於南唐來說,依然沒有反抗之力,依然是臣服的地位,依然要納貢稱臣。

    李璟給趙匡胤去了國書,承認趙匡胤建立的大宋爲正統,尊大宋的年號“建隆”爲南唐的年號。充分示好。趙匡胤自然欣然接受。

    小桃在花月坊裏,雖然獨居一個小院,但是花月坊最是消息散播得快的地方,大到國家大事,小到街頭巷聞,沒有什麼花月坊不知道的。所以在下人聊得熱火朝天中,小桃知道了大周滅亡,知道了大宋建立,趙匡胤做了大宋的皇帝。而原先的皇帝柴宗訓,成了鄭王,和太后一起遷出了皇宮。

    而趙匡義,從趙匡胤登基的那天起,爲了避諱,已經改名叫趙光義,並被封爲了殿前都虞侯。這是個什麼職位,小桃不清楚,但一定比原先要尊貴許多。她說不上心裏是個什麼滋味,除了第一次聽到的震驚,再往後便全是空落。他的身份更高貴了,原先自己就攀不上,以後就更是鴻泥之別了。

    小桃甩甩頭,瞎想什麼,已經再不相見,又白想這些做什麼。小桃忽地想起祁公子也許久沒有到花月坊了,應該也是忙於應付朝廷裏的事吧大周變了天,大唐也會跟着忙乎吧

    小桃在暈暈乎乎中過了正月,轉眼已經到了二月,花月坊的生意不像正月那麼熱鬧了。紅姑也不高興了。雖說小桃是皇上欽賜了從四品魚袋帶着頭銜下來的官妓,那也不能什麼都不幹喫白飯,天天混喫等死啊。這花月坊上下,就她一個閒人。

    做官妓,又不是做尼姑清修,天天窩在小院不出來,即便是朝廷以前欽賜了魚袋的姑娘,也沒有不接客的,只不過從前接的小官小吏,之後便是接的顯貴。哪有那麼安逸的事更何況,已經有不知道多少達官顯貴向紅姑打聽小桃了,都想親眼看看皇上賜了品階的官妓長什麼樣。紅姑再拒絕下去,要把這些顯貴都得罪了,花月坊的生意不用做不說,紅姑的腦袋也危險了。

    於是正月後,紅姑每天得了閒就去桃苑和小桃聊聊,無非不過是旁敲側擊小桃什麼時候打算接客。即便不肯陪客人,去做清倌人,每晚去臺上有個表演也好。

    小桃卻總是木然的一句話:“再說吧。”不肯再接下茬。紅姑無奈,如今的小桃打不得罵不得,紅姑除了冷臉子,喫穿用度上剋扣些,別的也不敢過分。

    趙匡胤登基後,趙光義做的第一個請求便是要去南唐把小桃接回來。但小桃是唐人,必須已經做了皇上的趙匡胤下旨給南唐,才能光明正大地接回來。但趙匡胤卻以大宋剛剛建立,諸事繁多,和南唐的國事也多,不宜現在提一個官妓的事。而且魏王符彥卿的兵力暫時還沒法消除,蠢蠢欲動,更不宜立即把小桃接回來刺激他。趙匡胤和趙光義說來日方長,不要急在一時。

    趙匡義淡淡笑了,沒有說其它。他不想再去和趙匡胤辯駁,沒意義。現在的藉口是大宋初定和符彥卿,之後必然還有其他的藉口,小桃的官妓身份,皇家的顏面,都是理由。強勢的趙匡胤做任何事都有他的理由,而凡是他找理由的事,別人是無法逆轉的。也許他說的對,只有權力在自己手上,纔有資格去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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