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更桃花鼓 >第二百四十章 再續血脈緣
    青青年紀還小,小桃不捨得她去學技藝受苦,而青青對唱歌跳舞樂器之類沒有一樣有興趣,小桃便留着她跟在自己身邊服侍。

    有了青青貼身服侍,連翹更是連面都見不着。只有在小桃這裏有客人來訪的時候,纔會做些端茶倒水拋頭露臉的事。朝廷裏時常會有大臣對小桃慕名而來,有的清談半晌,有的向小桃要幾幅字,還有的來點一兩首曲子。陳述有時也來找小桃磨磨牙。

    只有在這些人來的時候,素來瞧不見影兒的連翹會穿戴整齊,過來遞茶。小桃看着皺眉。這樣的情形,已經不是第一次。偏偏她又是這個樣子,丟自己的臉不說,還打小桃的臉。

    這天沈同也來到花月坊,向小桃細細詢問了當初窅娘從大宋離開的事情。沈同當初在大宋換取國書關文不甚順利,待回到南唐,已經比窅娘和小桃晚了十多天。

    偏生連翹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鮮亮的杏黃衣裙,隔着二里地都看得到。沈同年紀一大把,也不由多瞅了她兩眼。連翹更加肆無忌憚衝着沈同眉來眼去。

    待沈同離去之後,小桃實在忍無可忍,冷着臉對連翹說道:“我知道你心大,一心想傍高枝。但凡事都要有個規矩,不能任由使着手段亂來。”

    連翹滿不在乎地眉目掃着地,當初小桃在花月坊裏的落魄樣子她都見過,如今才得了臉幾天就裝蒜。連翹壓根沒拿小桃當回事。在她的記憶裏,小桃是軟弱的。

    小桃看連翹仍然一副死性不改的模樣,淡淡吩咐着下人:“連翹姑娘以後不必在我這裏服侍。她是想出人頭地的人,到造琴閣去吧。”

    連翹的臉黯了下來,造琴閣是花月坊東北角的一處最爲荒涼的地方,也是花月坊裏難得的僻靜之處。專門爲表演器樂的姑娘製作琵琶、琴瑟等等樂器。花月坊裏擺弄絲竹的少說也有四五十人,樂器壞掉重做是常事,即便平日,調音、換弦、補漆的事也應接不暇。對別人還好,對連翹這個不甘寂寞的人來說,那兒簡直是地獄,除了拿着樂器進進出出的下人,再也見不到半個旁人。連翹不由對小桃咬脣說道:“姑娘也太狠心,我和姑娘相識多年”

    小桃厲聲打斷連翹:“正是當年慣了你的毛病,現在才變本加厲。先學會做人,再去爭寵”說完不給連翹任何爭辯的機會,疾言厲色地吩咐道,“拖下去”

    連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幾個身形健碩的狎司拖到了造琴閣。青青看得目瞪口呆,她不知道溫婉的桃娘還有這麼厲害的一面。從此再也不敢有一份怠慢之心。花月坊裏的其她姑娘也都敬服了小桃,只是除了冰蘭。

    小桃對花月坊整改後的第一個月便初見成效,到了第二個月,每天的流水已經動輒過千兩。李煜大喜,又給小桃賜了象牙金絲編制的魚袋,一枚“桃娘制事”的行章,有了這枚章,不僅是花月坊,就是教坊舞姬的事,也有資格全權處斷。小桃的榮寵,驚羨了不少人。舞姬能做到這個份上,也是幾世難得。

    爲了表示心意,李煜還不時地賞賜些宮中精緻的玩意,鏤雕的白玉摺扇,青玉片金絲枕,詩詞集子,又或是稀罕的水果喫食。有了皇上的賞賜,不僅小桃的地位,連花月坊的地位也跟着上升了不少,更涌來了許多從別的州府前來見識的。

    月娘也落得省心,只幫着小桃做些閒雜的事,凡是大事都去找小桃商量請示。禮部侍郎家裏要擺壽宴,該派哪些個姑娘過去她心裏沒譜,便走到桃苑。一進門,就看到桌上擺着的新鮮西域蜜瓜,不由笑道:“姑娘吃了嗎我昨天就吃了,甜得緊。”

    小桃搖搖頭:“沒喫。最近天熱了,喫什麼都沒胃口。”說完懶懶地靠着牀榻欠了欠身,“我就不起來了,你別介意。”

    月娘笑着:“快別,難得你歇一會兒。如今也是跟着姑娘沾光,才喫的上皇上御賜的西域蜜瓜。以前哪喫的上。”看小桃懶懶的,月娘便自言自語說開去,“要說也是祁大人的功勞,把犯邊的匪徒消滅了,皇上纔會心情好想着上次我們。”

    小桃淺淺笑了笑。前幾天聽說有大宋的水軍在長江上巡查,還在南唐的軍事重地採石磯停留了許久,祁正修沒有絲毫留情就把水軍打沉了。由於是在南唐的

    地界發生的摩擦,而大宋的水軍也沒有穿兵服,宋帝趙匡胤便稱是大宋的流竄匪徒,並不是正規軍隊。以此來掩飾犯邊的事實。李煜便也裝糊塗不再追究,只是又去了國書聲稱這番誤打誤撞,讓百姓的負擔更重。趙匡胤又減了一年的朝貢權當補償。

    這消息傳到了南唐,百姓都興高采烈,這麼多年,光打敗仗了。這次雖然是剿滅的“匪徒”,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宋軍,都歡快不已。小桃也很開心,南唐勝了,減了朝貢,百姓的負擔也能輕一點了。

    小桃看着月娘勾脣道:“既然你喜歡喫,就都吃了吧。我實在沒胃口。”也真是奇了怪,以前她還很喜歡喫蜜瓜幹,現在竟問着味兒就反胃。

    月娘拿起一塊遞到小桃面前:“喫一塊就開胃了。東西就是這樣,聞着沒喫着香”

    話還沒說完,小桃的鼻子裏竄進了一股蜜瓜的味道,一時沒忍住,側過頭乾嘔了起來。

    月娘愣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誒喲,這是怎麼了,不是中暑吧,我去找郎中過來瞧瞧。”

    小桃忙一把扯住月娘的袖子,臉色有些蒼白:“不必了,我歇歇就好。郎中來了也不濟事。”

    看小桃神色倦怠,月娘也不好再堅持,忙招呼下人過來把房間清理了,趕緊說了侍郎家裏壽宴的事。小桃喘了幾口粗氣,對月娘說道:“禮部侍郎喜歡聽琵琶,你派夏葵和紅竹去吧。其餘的器樂歌舞,隨便找幾個還拿得出手的配着就好,不必頂尖的。”

    月娘得了示下,趕緊出去張羅。

    小桃臥在塌邊,心情再難平靜,一顆心像在水井裏似的,時上時下。這種感覺,很熟悉,對於已經有過一次身孕的她,很清楚地知道了自己是怎麼回事。只是前陣子太忙,沒有往這個方面去想。現在琢磨琢磨,月事兩個月沒來,那便是了。

    小桃只覺得自己的眼圈都有些潮,又一個他的孩子,很意外,卻來得很欣喜。她以爲孩子會成爲她一輩子的痛,她以爲這一生她再沒機會和他有血脈相連。可如今,一切都來得猝不及防。小桃撫着自己的肚子,思緒又飄到了那個江邊之夜,那晚你儂我儂的良人良宵。

    還沒有高興多久,青青進來稟告又有一位大人要拜會桃娘。小桃才猛地從剛纔的欣喜中恢復了冷靜。只顧了高興,卻沒有去想現實有多少艱難的事。教坊是嚴格禁止官妓產子的。所有的姑娘都會揉用凝香不孕丸,甚至再加上事後湯藥去雙保險。只是小桃如今身份尊貴纔不必再用不孕丸。

    而萬一哪個官妓成了漏網之魚懷了孩子,也一定會被教坊嚴令打掉。自己的這個孩子又怎麼能倖免想到這裏,小桃的額上已經冒出了一層冷汗。從感受到這個生命,她沒有生過一絲不要的念頭。她不能再失去一個孩子,不能

    小桃站了起來,微微顫抖着寫了一幅字,交給青青道:“你把這幅字交給剛纔那位大人,只說我今天身體不適,不能親自去迎接。讓其她姑娘好好服侍。”

    青青接過字幅出去後,小桃無力的靠在了牀棱上。怎麼辦怎麼才能保住這個孩子心裏彷彿有一千匹烈馬在奔騰,小桃的心跳得極快。逃出教坊嗎可逃到哪裏或者離開金陵到南昌府或是其他僻靜的州府避開人們的眼睛還是找個教坊的閒職一晚上小桃想了不下幾百種方法,卻哪種都很忐忑渺茫。

    直到第二天一早,一夜未眠的小桃還是沒想出一個完全的辦法。花月坊裏的舞姬還等着她去教舞。小桃咬着牙起了身,去到了後院。別人的眼裏,小桃沒什麼不同,依舊是神采飛揚。只是小桃不再去教動作,只是口述,絕不示範。

    小桃這次懷孕很快就顯懷,不到三個月小腹就已經微微隆起,加上時間正好是從春到夏,衣衫單薄,細心的人不難發現。小桃無奈,除了時刻忍着想吐的衝動,從櫃子裏找出一塊白布,把小腹裹了起來,也不敢裹太緊,外面又罩了兩層厚厚的外披才遮得住些微臃腫的身形。

    小桃不太敢隨意走動,也擔心被人看出端倪。可是盛夏馬上就要來了,隨着肚子的一天天脹大,再不想個辦法出來,就只能成爲刀俎上的魚肉任人揉捏,無力反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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