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更桃花鼓 >第二百四十九章 假鳳與虛凰
    祁正修的心被寅兒軟軟糯糯中帶着驚喜的聲音衝擊得有絲疼,他沒有說話,伸手把面前的寅兒攬了過來:“你覺得是不是”

    寅兒愣着,面前突然出現的這個男人把他弄懵了,他日夜想念的爹就長這個樣子嗎寅兒愣了半晌,才伸出小手,摸了摸祁正修的衣服,又試探着摸了摸祁正修的臉,還是很懵懂。

    青青早已激動地說不出話來。當初第一次見祁正修她還是個黃毛小丫頭,如今的她已經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了,可祁公子好像一點也沒變,四年了,還是那麼玉朗風清,不染纖塵的樣子。青青衝着寅兒低聲喊道:“寅兒,這就是你爹,快喊呀。你不是天天唸叨着要爹嗎現在站在你面前怎麼倒不吭氣了”

    寅兒又摸了摸祁正修的手,無所畏懼地繼續問道:“你真是我爹”

    祁正修點了點頭,把寅兒抱了起來,那小小的身子在他懷裏他的心就又是一突,竟微微有些緊張。倒是寅兒歪着頭左看看,右看看,才一門小鬼心思地說道:“我要等娘回來。”

    “哈哈哈”祁正修不由朗聲大笑,他好久都沒笑得這麼痛快,卻是被一個孩子逗的。這孩子的機靈聰慧真是絕了。

    小桃接到紫竹臺下人前來的稟告,祁正修回來了。手裏正端着一罈酒聞着味道,不由心裏一暖,四年了,他終於回來了。小桃把酒罈子在一旁穩穩放好,笑道:“這酒不錯,味道好,彩頭更好。就定了吧。先要四十壇存着。”說完便立即出了花月坊坐上了回紫竹臺的馬車。

    小桃心裏揣測着祁公子這些年的變化,腳步輕盈地三步並作兩步回到了後院,一進門便看到一臉殷切的寅兒,揪着祁正修的袖子不肯撒手,正在磨着祁正修不知說着什麼,祁正修滿面笑意地一邊攬着寅兒,一邊刻着一塊木頭,寅兒還在嘰咕着:“快些,馬兒刻出來能跑嗎”

    看小桃進來,寅兒飛奔過來撲進了小桃的懷裏,聲音是掩飾不住的激動:“娘,娘,這是不是我爹”

    小桃看着祁正修,滿眼的抱歉,祁正修淡淡一笑:“這個機靈鬼,非要等你回來才肯認我。”

    小桃低下頭揉着寅兒的頭髮,柔聲說道:“你不是盼着爹回來嗎怎麼見了又露怯了”

    寅兒看小桃承認,高興的一張小嘴揚起了老高,立馬從小桃懷裏鑽了出去,撲到祁正修的身上,抱着大腿一個勁兒地喊着:“爹,要抱抱。”祁正修把他抱起來後,寅兒那張嘴便沒停着:“娘,爹回來了。”“青青,我爹回來了。”“明天要告訴大桂,勇兒,壯哥要告訴所有人,我爹回來了。”

    祁正修看着寅兒激動得小臉通紅,不禁把寅兒抱得緊緊,揉進了自己懷裏。看着小桃一臉歉意:“我該早回來的。”

    小桃一愣,隨即笑得雲淡風輕:“你肩上扛着重要的事,別在意這些。”

    寅兒自從確定了祁正修的身份,就片刻不肯離身。一會兒鑽到祁正修懷裏,一會兒讓祁正修繼續給他刻馬,一會兒又讓祁正修講故事,一會兒又拿着書找祁正修認字,恨不得把他生活中所有的事,都一一讓祁正修參與一次。直到二更,青青才把折騰了一晚上迷迷糊糊睡着的寅兒抱走到外間去睡。

    屋裏只剩下了祁正修和小桃,小桃不好意思地說道:“真是抱歉,這孩子本不是個人來瘋,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害你回來沒得休息”

    話沒說完,祁正修幽幽的眸子擡起看了一眼小桃,目光中是深不見底。小桃閉上了嘴。祁正修看了小桃半晌,才輕輕嘆了口氣:“和我,一定要這麼客氣嗎”說完伸手牽上了小桃的,眸子有幾分難得的熾烈,“你瘦了一些。”

    小桃被祁正修一拉,險些撞進他懷裏,忙定了定腳步,緩緩把手從祁正修手裏不着痕跡地抽了出來,勾出個笑:“你也是。前方戰事,一定是辛苦的。”

    辛苦嗎祁正修不覺得苦。有了小桃的書信和對寅兒的掛念,他甚至覺得比從前更踏實更快樂。可如今面小桃,反而覺得不似書信那麼自由。祁正修微微笑道:“這次回來,也許會待一陣子。宋軍在漢陽屯兵,陛下定會重新調整兵力部署。”

    小桃的心一驚,忙問道:“要起戰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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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祁正修搖搖頭:“應該暫時還不會。陛下一直對宋人示好,眼下出師無名,必然不會大動干戈,但是一定會像當初在長江犯邊一樣,時不時小打小鬧滋擾邊境尋釁滋事。這次回京,也是陛下的意思,商討如何應對眼下新的形式。”

    小桃點了點頭,看着祁正修有些愧色道:“既然公子這次回來時日長,我能否有個不情之請。”頓了頓道,“請公子住在紫竹臺,多陪陪寅兒。他實在”小桃的聲音低了下去,眸子有些泛潮,“很可憐。他的心重,看到別人都有爹,他”

    祁正修擡手扶上了小桃的肩,俯身就那麼看着小桃,直看得小桃有些心神不寧,祁正修才緊緊攥上了小桃的手,聲音篤定:“你是他的娘,我是他的爹,不是嗎”頓了頓,祁正修的聲音有些微顫得發緊,“如果不是,那算什麼”

    小桃的心慌亂起來,祁正修的氣息在她耳邊繚繞得幾分不真實,幾分迷離。算什麼是啊,她也想過許多次,到底算什麼她和趙光義已經是各安天涯,他在他的宋,她在她的唐。再無瓜葛。她也知道他近些年納了不少妾,添了不少子女。想必已經早把她忘了。如果這樣,自己的後半輩子,似乎和祁公子在一起是最合適不過的,而且簡直是燒了高香地高攀。可是,她就是說服不了自己。

    祁正修握着小桃的手越來越緊,眸子裏的熾烈也越來越濃,他很想說自己很想她,幾回做夢都是她的高臺舞;他也很想說,他很想寅兒,寅兒身上有她的血脈,就有他的牽掛;他很想說,這麼些年,馬上船上定江山,對自己最大的犒勞就是想一想從前和她一起的往事。只是可惜回憶少得不夠他咀嚼。

    可最終,他什麼也沒說。他最大的勇氣,只是問了句算什麼。現在的他,不敢問自己在她心裏有幾分,不敢問她有沒有掛念自己,更不敢問她以後有什麼打算。

    小桃沒有擡頭看祁正修,過了很久,纔回答道:“當初我們在陛下面前既然那麼說,就別無選擇只能繼續下去,我自然是寅兒的娘,只是委屈了公子。小桃終生感激公子,爲公子當牛做馬,爲奴爲婢,都沒法報答公子。公子問算什麼”小桃的聲音很篤定,“小桃的命是公子的。”

    祁正修只覺得全身顫了一下,從手腳涼到了心裏。心猛地被吹得陰陰涼涼。她感激他只是感激。

    看祁正修有些悽然的神色,小桃鼓起勇氣繼續說道:“小桃卑微,能得到公子垂憐已是幸運。沒有妄想別的。公子的威名,大唐人人皆知,想來不少名姝好女,都仰慕公子。她們纔是公子的良配。”小桃說着說着,有些說不下去。

    祁正修的手背青筋突突直跳,狹長的眉眼冷了下去。良配是啊,也許金陵城隨便拉出一個人都比眼前這個女人稱得上良配。但是,他已經無心再去覓良配了。她感激他,命是他的,心卻不是他的。祁正修只覺得周身泛涼,握着小桃的手漸漸鬆開了。

    小桃鬆了一口氣,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把妝奩盒抽屜的鎖打開,拿出一枚章子,遞給了祁正修,低聲說道:“公子要把這個收好。”

    祁正修眉頭一蹙,聲音發緊:“你在哪找到的”

    小桃咬脣低聲繼續着:“公子走後,我常去公子的閣樓,不留神就發現了那個去處。”

    祁正修的面色很涼,把章子放到了自己的袖子裏。沒有說話。小桃也沒有說話,憋了半晌,還是忍不住道:“這是不是就是陛下忌憚公子的原因”

    祁正修微微點了點頭,嘆了口氣:“但他已經瘋了。陛下實在是多慮。”

    小桃的心揪了起來,她的揣測被祁正修證實後,更加忐忑不安:“那之前,陛下修整紫竹臺,又或者故意把我安排到紫竹臺,甚至來看我,都是想找到蛛絲馬跡”

    “也許吧。”祁正修的聲音淡淡的,“只是沒找到密道而已。”祁正修看着小桃輕輕蹙眉,“以後不要去管這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小桃微微一笑,沒有吭聲。她也想知道得少。可惜世事不由人。想了許久,小桃緩緩問道:“那公子上次回來,是因爲擔心我的事被陛下知曉還是擔心密道被陛下找到”話剛出口,又有些後悔,“公子不必回答,小桃唐突了。”

    祁正修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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