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更桃花鼓 >第二百九十三章 暗較力量情爲先
    小桃撐着身體坐起來,儘管沒有一點胃口,但看着趙光義殷殷的神情,還是強掙扎着吃了一碗粥和幾口菜並兩塊酥軟的糕點。喫過後,小桃虛弱地咳了幾聲,對趙光義說道:“我已經喫好了。天色已晚,你該回府裏了。”這裏條件雖已改善的很好,但終究是大理寺的牢房。

    趙光義又命人把藥端進來,看小桃喝完,下人端着空碗走了出去。趙光義走過去把門關緊,重坐到小桃身邊,緊緊握上了小桃的手,沉聲開了口:“告訴我,寅兒在誰的手裏”

    小桃一愣,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聲音微顫着:“你在說什麼,我,我怎麼會知道。我也找了許久”

    趙光義痛心地攥緊了小桃的手:“是誰告訴我。我知道你知道。”他已經想了整整一天,可能的人都被他一一濾了一遍。李煜難道是李煜爲了脅迫小桃偷他的印章傳遞求救契丹才抓了寅兒不會,李煜不可能也沒有立場要害死她的第一個孩子。祁正修更不會。那唯一一個可能的人已經呼之欲出,他不願相信卻也許不得不承認。

    小桃的臉色突然慘白,他知道了什麼爲什麼會知道小桃有些張口結舌:“我,我真的不知道。廷宜,你不要這樣”

    趙光義攥着小桃的手越來越緊,小桃都能感覺到他額頭凸起的青筋,過了半晌,趙光義緩緩吐出:“害死我們第一個孩子的,和抓走寅兒的,都是他,是嗎”

    小桃怔在了那裏,腦子裏飛快地旋轉着,趙光義到底知道多少,她又能說多少,會不會把寅兒推上死路小桃緊張地盯着趙光義一個字不敢再說。

    趙光義的心幾乎被煎烤着,這些年無論趙匡胤和他如何明着暗着爭鬥、利用,他從未想過對趙匡胤動殺心,更沒想過對他的子女動一絲一毫,因爲他們也是他的親人。可趙匡胤,早已對他的至親動了手。而他卻沒有能保護得到她一分。

    趙光義追問道:“是皇上,對不對”趙光義的心幾乎要滴血。看小桃依舊不吭聲,趙光義騰地站起身來,“既然你不肯說,那我現在就去問皇兄,問他把寅兒關在了哪裏”

    趙光義剛一轉身,原本虛弱的小桃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下子從牀上幾乎騰了起來,飛撲上去就抓住了趙光義的袖子,低低哀號着,聲音似乎泣血:“不要啊,廷宜,你去問會害死寅兒的。”

    趙光義立在了那裏,心裏翻江倒海地疼痛。當事實終於揭露出來時,心怎麼能疼得麻木到沒有知覺趙光義轉身用力把小桃攬緊,沉沉的聲音全是痛惜:“桃宜,你就算心裏沒我,你也該知道我一定會拼盡全力地護着你,你怎麼能傻到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着不告訴我難道我在你心中不但沒有情分可言,連信任都沒有嗎就算那個人是我的兄長,我也會毫不猶豫地護着你和孩子啊。”

    小桃被趙光義攬得緊緊,這兩天的糾結、痛苦,自己拿不定主意的心累,此刻全找到了依託的地方,心一下跌回了身體裏。小桃擡眸看着趙光義,說得心酸:“廷宜,也許你從沒有過在生死之間的猶豫掙扎。不是我不信你,更不是我不愛你。而是愛到深處,只要有一絲力量,一線希望,都希望你愛的人能平安活下去。對你,對寅兒都是如此。我不能讓你們陷入一絲危險之中。”

    趙光義的心一慟,把小桃抱得緊緊:“那你也該告訴我。你又能有什麼辦法”趙光義忽然想到趙匡胤讓小桃進宮,不由蹙眉問道,“他讓你進宮做什麼難道要你做什麼事”

    小桃低着頭咬着脣,聲音悽然:“他讓我畫南唐的水軍佈防圖。否則就殺了寅兒。”

    趙光義震驚了。小桃竟然知道南唐的水軍佈防圖但他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探究小桃是如何知道的。只是緊鎖眉頭問道:“你畫了”問後又覺得自己問得實在多餘,寅兒被趙匡胤捏在了手裏,小桃怎麼可能不屈服。趙光義只覺得全身的氣血都涌了上來。

    小桃悽然地勾脣道:“我能怎麼辦我有不畫的權力嗎我能眼睜睜看着寅兒被他用燒紅的烙鐵逼着嗎可我已經是南唐的罪人。南唐的千萬百姓都因爲我也許要承受亡國之痛。我是罪人,死都無法贖罪。”

    “不要這麼想。”趙光義心痛地緊緊握着小桃的肩,“你畫了哪裏的圖潤州常州金陵”

    “潤州”小桃痛苦地閉上了眼。祁正修教他的水軍佈防,原本用來以防萬一,現在卻被她用來反攻他。她怎麼有臉去說,怎麼有臉面對祁正修

    趙光義定定看着小桃道:“你不要胡思亂想。我會去想辦法。眼下曹彬等人在潤州,皇上縱然拿到水軍佈防圖,也不會這麼快就交給曹彬他們貿然行事。萬一是假的,也許就是宋軍的一敗塗地。他一定會安排好再行動。所以我們還有時間。但眼下要緊的是寅兒。我現在就進宮去。”

    小桃看着趙光義悽悽地哀求着:“你不要衝動。寅兒就在他的手裏,你一步不慎,寅兒都可能受到傷害。”

    趙光義的拳頭攥緊了。他的確不能衝動行事,趙匡胤爲了要挾小桃,肯定不會殺了寅兒。但是爲了警示,也難免不會傷害寅兒。無論是哪裏傷到了,都是他無法容忍的。頓了頓,趙光義拍拍小桃的肩:“好了,你不必擔心。我回去想想如何行事。”

    小桃的心這纔有了一絲安定。虛脫一般在靠在了牀棱上。

    趙匡胤在宮裏總有些心神不安。雖說佈防圖已經到手了,但真假還需要辨識。趙光義這些天來自稱一直在找盟約,可並沒有拿出來的意思,總說自己還沒找到。如果他真的有心用盟約換小桃的命,何不現在就拿出來拖着有什麼必要還是他已經暗暗有所動作

    這些年來他也有所耳聞趙光義把開封府經營成了一個小朝廷般,籠絡人才,朝堂之上也多是他的黨羽。尤其自從趙普罷相之後,更是趙光義一人獨大。他本想找個能和趙光義抗衡的重臣繼續趙普的作用,和趙光義相互制衡,但他留意了幾個,也培養了幾個,都太不中用,壓根不是趙光義的對手。只是兵權這塊自己一直牢牢攥在手裏,不曾給趙光義,才從根本上緩了後顧之憂。所以這幾天他一直問着趙光義有沒有什麼異動,回覆的人總說沒有,他也沒有多想。

    可現在佈防圖到手,自己關着那個小孽種的事情也被小桃知道了,如果那個賤女人腦子糊塗告訴了光義,那他還是要做好防備。想到這裏,趙匡胤吩咐着近侍王繼恩道:“給朕備好車馬。好些日子一直在宮裏呆着,今日各處去看看。”他要親自看看,這禁軍、這開封城,是不是像下面人稟告的那麼平靜。

    王繼恩趕忙領命而去,不久便備好了車馬。趙匡胤換了一身青灰的常服,帶了侍衛隨從,出了宮。

    開封的市集上人流攢動,熙熙攘攘,倒是也繁華熱鬧。趙匡胤也沒看出什麼不妥。命馬車走到了各個城門,將守城的將士也都暗暗查看了一番。待查到東北邊城門的時候,武將出身的趙匡胤察覺出了一絲問題,吩咐着王繼恩:“把這個城門的守將給朕喚來。”

    不多時,守城的將領過來拜見了趙匡胤,是一張生面孔。趙匡胤問道:“你原是哪處的”

    那將領如實地答着:“在下原是義成軍中的。義成軍被重新編制後,便做了禁軍。之前在守先帝的陵園。”

    果然如此。趙匡胤心裏震了一下,他從前也上過戰場,還曾經在趙光義被柴榮奪了兵權後帶過一陣子義成軍。所以他一眼便能瞧出來是新兵還是老兵,有沒有在他的麾下呆過。趙匡胤問道:“什麼時候來守的城”

    那人答着:“不久,半個月前纔來。”

    趙匡胤心裏一凜,剛纔就已經覺得不對,不由又問道:“如今城門守值是多久一換崗”

    那人想了想答道:“我也是剛來不久。對從前的事情不是很瞭解。但聽說之前是四個時辰一換崗,但我們現在換的勤了些,一個時辰便一換。”

    趙匡胤冷冷笑了,繼續問道:“但人是不是沒增加還是原來的人數”

    那人一愣,皇上什麼都懂。立即應道:“是。”儘管他也不明白爲何現在做這樣的調整,還是那些人,誰守幾個時辰不是一樣的。何必把一整塊的四個時辰,拆分成一天的幾個時段。

    他雖不懂,趙匡胤卻懂。當年他陳橋驛兵變的時候,這技碼趙普已經教過他,趙光義也學的神似。想起兵之前,城門是必須守好的。只要守城換上了自己的人,那麼內應和外援,想進就進,想出就出。好,很好,看來趙光義是耐不住性子,想動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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