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三更桃花鼓 >第三百零一章 再次交鋒難回首
    趙光義聽到動靜心裏一震,擡眸看到小桃一臉的蒼白絕望,心不由就跟着疼了一下。曹彬回眸看了看愣在門口的小桃,還在繼續滔滔不絕地說着。趙光義擺了擺手冷冷道:“好了,不要再說了。”

    曹彬這才停下,看着趙光義清冷的表情,把手底的南唐水軍佈防圖收了回去。憤憤轉身出去。

    小桃直直看着趙光義,心絞痛得厲害,他說過儘量不看佈防圖,可如今,他還是看了,那再攻打南唐的水軍,豈不是就容易了小桃一片混亂,轉身跑了出去。

    趙光義邁開步子想去追,卻是走了兩步又停住了腳,即便追上去又該說什麼已經看了佈防圖,再解釋都是枉然。趙光義微微閉上了眼睛,一旦看過,便不由得記住,如今南唐的佈防已經盡在他腦海裏了。雖說祁正修現在也許有改動,但大的水事工程,他已經基本知悉,而這些是動不了的。如果要攻唐,只能從這些水事工程上想辦法。但這已經是一場不公平的戰爭,趙光義心中矛盾,卻也無奈。

    小桃衝出了營帳,一直向外不停跑着。小桃跑得很快,只想把煩擾都甩到腦後,可負疚慚愧卻如影隨形,無論她跑多快,都像噩夢一樣纏繞着她。

    小桃跑到了江邊,看着波濤翻滾的江水停住了步子,小桃大口大口喘着,全身都在抖着,忽然幾聲劇烈的咳嗽,嘴裏又咳出了血。之前被趙匡胤踹了之後就時時咳血,好容易郎中看好了,來潤州這些日子也沒有再犯,現在卻急火攻心,又咳了出來。小桃擦了擦嘴,有些淒涼地看着江水,有的錯,一步錯就步步錯。把圖畫給趙匡胤,就該料想到總有一天趙光義也會看到,那時他親自用自己畫的圖去打南唐,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怎麼面對自己。

    小桃滑坐到了地上,對着江水不知道木然地坐了多久,趙光義走到小桃的身邊,給小桃披了件披風:“江風大,回去吧。”

    小桃猛地抓住了趙光義的手,近乎哀求地說道:“不要這麼急着打,再,再給大唐一點時間好不好求求你”興許再有些時間,祁正修就能重新佈防的更好呢這麼打不公平,一點也不公平。

    趙光義聲音很艱澀:“打仗不是兒戲。”看着小桃的眸子黯淡了下去,趙光義於心不忍,張了張嘴,又把話收了回去。能給多少時間呢現在宋軍已經修整了一個月,再沒有動靜,趙匡胤也不幹。而且寅兒還沒有消息,他再等下去,也是危險。可是看着小桃淒涼的神情,趙光義心裏又難受,能拖就再拖拖吧。

    趙光義又蘑菇了一個半月,期間也曾派兵從清淮嶺的陸地戰場上試了試兵,探了探那裏如今的駐軍多少,那裏在小桃畫的水軍佈防圖上,南唐的布兵是不多的,但趙光義派的宋軍在那裏很快就被打敗了。清淮嶺唐軍的數量成了謎,是多是少,沒探出來。

    除此之外,趙光義還派兵在其它的幾個軍事點試了試水,大致探了探都是什麼兵力,祁正修是如何利用地勢佈置兵力或是運用兵法的。但幾回試探,趙光義就更不由對祁正修有幾分欽佩。同一個地勢,祁正修每次的部署都不一樣,也不知道這人讀了多少兵書,能如此變化多端。趙光義不得不更加小心,既想試探求穩,又要防止被祁正修一鍋端,二人雖然都沒有親自上戰場,卻在一場場地揣測、度量中琢磨着彼此的戰術和心思,宛如棋局對弈。

    趙匡胤卻在開封等得不耐煩,曹彬幾次寄回來的戰報都無關痛癢,感覺趙光義一直在外圍打圈子。明明已經有了佈防圖,卻還按兵不動,他在等什麼還是想借此機會把攻打南唐的宋軍收到自己麾下趙匡胤有些不耐,又等了半個月,正想派人親自去潤州看看,忽然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就在曹彬麾下,還曾向自己提供過小桃知道佈防圖的機要,此刻不用他更待何時趙匡胤傳了封密信到潤州,把樊若水召回了京。

    樊若水收到趙匡胤的密信簡直受寵若驚,急忙連夜趕回了開封覆命。趙匡胤召見了樊若水,詳細詢問了潤州的情形,才知道曹彬早在三個月前就負傷了,到現在胳膊都不利索,沒法上陣指揮。所以現在宋軍基本成了趙光義的。

    趙匡胤暗暗抽了口涼氣,曹彬的兵馬落到了趙光義的手裏,還不攻打南唐,天天在外圍晃悠。糧草多一

    天都是浪費,本來戰亂就讓大宋的國庫夠空虛的,趙光義還在那裏拖時間。而且他帶兵的時間越長,那些士兵就越容易對他信任,萬一他要是譁變,後果也夠難堪。

    趙匡胤詳細問過之後,把樊若水打發了下去,臨走時又喊住了他:“過兩日你再來我這裏一趟,我有東西要你轉交給一個人。”

    八月到了,潤州漸漸開始轉涼,小桃自從那天開始,咳嗽又不見好。趙光義請了軍醫過來診治,也只說小桃是焦慮過甚,氣血不凝。小桃的臉色一天比一天蒼白,襯得眼睛更加大而無神。趙光義想發火又無處可發,只好問着小桃,聲音陰沉:“桃宜,難道打不打南唐,潤州能不能保得住,比你自己的命還重要”

    小桃回答不上。每天她都在提心吊膽,心驚膽戰。她又怕潤州守不住,又怕趙光義出危險,這份焦灼,隨着趙光義對南唐佈防的漸漸深入的探測,便也更加強烈。一觸即發的最後決戰,隨時都有可能點燃,小桃更像是繃在繩上的螞蚱,沒有掙扎的力氣。誰都不想傷害,卻註定要看着一方受傷害。

    這天下午小桃正在營帳裏靠着牀邊躺着,最近身子一直不好,病歪歪的沒什麼精神。忽然門外的侍從進來通報樊若水來求見。小桃一怔,這個人她知道在宋軍軍營,卻從沒見過,此刻他特意來找她做什麼

    小桃吩咐讓他進來。樊若水拜見了小桃,對小桃笑道:“桃娘,別來無恙啊。”

    小桃冷冷一笑:“樊公子,哦不,應該很快該叫樊大人了,纔是一帆風順,別來無恙。我這個樣子,已經快病入膏肓,怎麼還能無恙。”對於一個出賣背叛國家的人,小桃正眼都不願瞧一眼。

    樊若水倒是依然面不改色,又笑道:“怎麼着也算舊人,再說姑娘不也身處宋營,和我又有什麼差別若論對大宋的貢獻,姑娘和若水應該不分上下,彼此彼此。”

    樊若水的話一針紮在了小桃的心上,小桃臉色一紅,用力猛地咳嗽起來,她和樊若水怎麼能一樣樊若水是賣國求榮,她是迫不得已啊。可若論結果,好像也的確是,小桃心裏上火,一口血又咳了出來。不由擡手指着樊若水,有氣無力道:“滾出去,我不想看見你,滾滾”

    樊若水臉色依舊不變,對小桃拱了拱手道:“姑娘還是氣性大。若水要不是有要事,也不想討姑娘的厭惡。”說罷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小木盒,也就一個胭脂盒的大小,對小桃說道,“前幾日陛下密信召我回京,臨別時交給我這個木盒,我沒有打開看過,不知是什麼。”說完把木盒放在小桃身邊的桌子上,“陛下給姑娘的東西,興許是記掛姑娘了。慢慢看,在下先行告退。”說罷轉身走了出去。

    小桃咳嗽了半天才止住,手裏捏着的帕子上都咳上了點血漬,小桃漸漸緩和了氣息,坐正了身子去夠那個木盒。趙匡胤給自己的,會是什麼難道他發現佈防圖有假的地方可仗還沒正式開打呢

    帶着一腔疑惑,小桃把木盒打開了。木盒中間,是一截小小的手指。“啊”小桃慘叫一聲,眼前一黑,一口血噴了出來,暈了過去。

    趙光義剛巡完水軍回來,才走到營帳外還很遠,就聽到小桃的慘叫,急忙大步跑了回來,卻看到了兩個下人手忙腳亂地扶着小桃,小桃的胸前是一片血漬。趙光義忙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低吼着:“怎麼回事”轉而吩咐外頭,“傳軍醫快”

    一個下人捧着木盒到了趙光義面前:“夫人就是看了這個,就暈過去了。”趙光義看到手指,不可置信地盯着看了半晌,才顫抖着手把小手指拿起,斷處很齊,是被利器砍下來的,應該是小指的前半截。趙光義的眼睛閉上了,全身的血脈都像逆流一般奔涌狂放。過了好久,趙光義睜開了眼睛,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趙匡胤是在逼他,逼他趕快向南唐開戰好,打,打贏了再把寅兒救出來,他要找趙匡胤一一把這些帳要回來。

    很快軍醫到了營帳,給小桃掐了許久人中,又拿了一個藥袋放在小桃的鼻下,半晌小桃才悠悠緩過氣來,雙目木然地睜開,看到守在她身邊的趙光義,眼淚淌了下來,聲音嘶啞地幾乎沒氣力:“寅兒,寅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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