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眯了眯雙眸,並沒有太過大驚小怪。
再看向和“自己”對弈的那人,他的神情便玩味起來。
那人赫然是那位在桃木靈牌幻境中,觀看星辰,大興土木的“仙人”
其五官依舊如籠了一層雲霧,怎麼看都看不真切。
“既然來了,何不過來觀觀棋”那仙人擡起模糊的臉龐,對他笑道,“我和對弈這位小友,棋路很是高明,屢有奇招,你若是錯過便殊爲可惜了。”
孟凡想了想,又瞧了瞧四周,竟沒有走向那亭子,徑直繼續沿着石階往山上走去,可沒走兩步,腳下的石階便突然沉入了地面,不見了,擡頭瞧上方的風景,也變得雲遮霧繞起來。
“果然不看棋就不讓過。”
孟凡動了動脣角,轉身走向了亭子。
當他腳步剛踏到亭子的地板上時,亭子裏的“自己”突然揚起手,啪的落下一子,一道肉眼可見的漣漪從棋盤上擴散出來,穿過了他的身體。
他的神魂一陣恍惚,眼前的景色突然變了
他哪還是在無主之地的陣法之中,竟然坐在一輛麪包車上,沿着蜿蜒山路顛簸行駛着,車燈忽亮忽滅,像是出了故障。
他坐在的副駕駛位置,打着盹,車窗倒映着他疲倦的臉容。
他再瞧向司機,司機嘴裏叼着一支菸,驀然開了口:“這條山道上剛死過人,孟凡”
他眼中陡然溼潤,和司機異口同聲的說道:“孟凡,你不該這麼晚的。”
他又繼續往下說:“死的人是咱們村的張木匠,他在這條山道上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那是紅綠燈”
他突然伸出手,想抓住司機,卻發現自己掌控不了身體,只得喊了一聲:“柱子,停車”
柱子像是聽不到他的話,猶自開着車,然後遇到了紅綠燈,也就是張婆婆後來所說的雙煞勾魂燈
一切按照以往發生的事進行着,無法按照他的意願更改。
他回到家,見到了父母,一起吃了飯,然後回到了自己房間,這期間他一直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他像是一個局外人,在觀看一處自己演的戲。
但緊接着奇怪的事便發生了。
他的夢道術驀然運轉,神遊之體離體而出
而神遊之體是可以自由行動的
但讓他遺憾的是,神遊之體並不是完整狀態的,沒有任何修爲。
“那棋局讓我重回往事,究竟是什麼意思”
“是想我重新經歷當初的痛苦麼折磨我的心神”
他操控神遊之體握了握拳,喃喃自語。
下一秒,他猛地扭頭瞧向了窗口,仿若外面有東西,隨即神遊了出去。
在他家的院門外,站着一個人,赫然是柱子
柱子在門外的黑暗中站了片刻,便向一個方向走去,他緊跟在柱子身旁。
柱子一路走到了張婆婆家,敲門,喊人,阿福一直在叫,小溪推門出來,柱子問小溪張婆婆在不在,小溪說沒在,出門有兩天了,不知什麼時候回來,柱子很是失望的離開。
孟凡依依不捨的瞧了一眼小溪,跟着柱子回到了家。
他看到柱子在喂一隻雞,就是當初柱子殺掉的那一隻。
他又急忙去往張婆婆家的後山,來到了那處破舊的道觀前,看到張婆婆盤膝坐在那具棺槨前,一直在抹眼淚。
。
他仍舊是個局外人
一個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的局外人
接下來,一切照舊上演着,柱子死了,村子亂了,小溪沉睡了,他走出了豬蹄山
啪
耳邊又有落子聲響起
他神魂一顫,又站在了那個亭子裏。
他“自己”仍在和那個五官模糊的“仙人”對弈。
他滿臉是淚水,心如刀割,看着往事一幕幕上演,卻是無法改變什麼,他頓覺自己死過了一次,心神行將崩潰,箇中痛苦無法言喻。
“你輸了。”
“輸了。”
他“自己”在亭子裏站起身,向那仙人拱手一揖,消散了。
那仙人也隨即消散。
此前消失的石階,又再次出現。
“好手段”孟凡緩了良久,情緒才平靜下來,“棋局誅心”
他繼續踏石階而行,不多時又遇見一亭,亭內的情況和上次一樣,他“自己”和那位仙人在下棋,他又觀棋。
他看到了自己離開豬蹄山的一幕幕。
他又輸了。
他再走,再遇亭,再進亭觀棋。
一路上他不知道進了多少個亭子,觀了多少場棋局,他“自己”都輸了,他也看完了自己的過往,或傷懷或輝煌的過往他坐在石階上,將手指刺入頭髮裏,身心俱疲。
“小友,累了麼”
突然,一道溫和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一雙腳站在了他身前的石階上。
他擡了擡頭,是那位五官模糊的“仙人”。
“不想再走下去了麼”見孟凡不言不語,仙人又問道。
“你到底想要什麼”孟凡終於開了口,嗓音沙啞。
“你該問你自己,你想要什麼。”仙人話裏充滿了機鋒,而後擡起手,指了指上方一處崖邊,“這次你親自來一局如何”
那崖邊也有個精緻的亭子。
亭子裏有棋盤。
“好啊”孟凡突然暴起,將一柄金光閃閃的短劍,刺向仙人胸口。
“沒用的。”那仙人躲也不躲,淡淡道,“我本無我。”
短劍像是在刺一道影子,未見寸功。
仙人舉步向崖邊的亭子走去。
孟凡收起短劍,神情複雜的瞧着仙人的背影,跟了過去。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問,比如我是誰,又比如這裏是什麼地方,你的朋友們又在哪裏”仙人在棋局旁坐定,伸手指向棋盤,“只要你贏我一次,你自會知道一切,小友,來”
孟凡捏住一粒棋子:“好。”
啪
子落
他周遭的畫面頓變
“沒完沒了是不是”
所看到的景象,讓他怒從心頭生。
他站在一條蜿蜒的山路上,一座山,中間有一條筆直裂縫,他又回到了豬蹄山,回到了起點。
可是
他雙眸突然精芒閃耀,可是沒有面包車
他握了握雙拳,長生十重境
他竟然是滿血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