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哭，引的周圍正退去的人羣都好的看了過來。..
畢竟，執行死刑的地方，即便是正午也晦氣血腥的厲害，更何況還是今日這樣腰斬的可怕場面。
大人都怕，若不是心裏的那點好心，若不是想着人多壯膽，估計都不敢湊前來。
如此更別說帶着孩子來看了。
然，讓人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會有小孩子的哭聲響起。
先前，人多不說，大家的心思都放在行刑這事，哪裏會去注意身邊有沒有孩子。
即便有人看到了張嬤嬤，以及她懷裏的襁褓，但也只以爲是抱着什麼包袱之類的東西。
可想而知，此刻聽到哭聲轉而看向張嬤嬤時，衆人臉的表情有多麼震驚。
張嬤嬤被哭聲拉回了注意力，視線從行刑臺收回，看向懷的襁褓，急急出聲安撫。
“乖，乖，不哭啊，不哭啊！”張嬤嬤一邊低聲說着，一邊低頭朝着四周看去。
果然發現了落在她與懷孩子身的視線。
這其，不光有起來觀刑的百姓，還有維持秩序的官兵，以及監斬臺正要離去的官員等人。
心一緊，張嬤嬤拍着孩子的手更快，只希望趕緊安撫了他。
於此同時，她將頭低的更低，幾乎埋到襁褓，並且再不敢停留的擡腳朝一邊走去。
對於耳邊傳來的人們的議論和不贊同的聲音，張嬤嬤根本不予理會。
此刻，她唯一害怕的是，人羣裏會有定國府或者別的什麼人，認出了她的身份，惹來禍端。
顧楓晟站在二樓窗口前，眼見被攔腰斬斷的人已經由着獄卒用一張爛草蓆卷着，放在了光板車準備推去亂葬崗，他便沒了再看下去的耐心。
昨日，自聽聞了太后下令腰斬一事之後，他去了前院顧疆的書房，去了福壽齋顧老夫人的院子，只是想要看一看，他們聽聞這個消息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會不會難過，傷心，哪怕一點點都好。
然，讓他失望到麻木的是，顧疆囑咐他，謹遵太后懿旨，不要去幹什麼將定國府置於死地的事情，最好待在自己房，不要踏出半步。
不都說父母之愛是最偉大的麼，先前關在牢也罷了，畢竟還活着。
可是如今親生兒子要死了，顧老夫人卻告訴他說，早在被下獄之後，顧博不再是顧家子孫，她當只只生過兩個兒子。
如此，荒誕而絕情。
轉身，將視線從行刑臺移開，顧楓晟忍不住冷嘲的勾了勾脣，如果有一天，他也被定了罪名，他的祖父祖母，父親母親是不是也會如對待叔父顧博一般，第一時間將他從族譜除名。
冷笑一聲，顧楓晟擡腳離開二樓窗口，只無慶幸，慶幸那被攔腰斬斷的人，並不是真的顧博。
今天的一幕，有墨楚卿的原因，但是起碼，在顧博這件事，墨楚卿沒有讓他和顧清失望。
一道身着粗布麻衣，帶着寬大帽子的人影，腳步匆匆由一棟二層閣樓而出，微低着頭，不去注意周遭發生了什麼，也不去注意身邊經過的人羣在談論什麼，轉眼間隱入了退散的人潮，只爲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也正是因爲如此，匆匆離開的顧楓晟沒有發現，人羣視線的聚焦處，不再只是血腥的行刑臺，還有行刑臺前那個懷抱襁褓的年老婦人。
許是餓了、渴了，許是熱了難受了，總之，不管張嬤嬤怎麼拍哄，懷的孩子卻絲毫沒有止住哭聲的意思。
心越來越荒，張嬤嬤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抱緊了孩子低垂着頭只想要趕緊離開衆人的視線。
然，奈何前來觀刑的人衆多，孩子的哭聲又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使得張嬤嬤感覺，不管她往哪裏走，總能聽到議論她的聲音。
在張嬤嬤慌亂不已，不知該要怎麼辦得時候，前面一處避風的暗巷，以及暗巷裏的馬車進入了她的視線。
心一喜，張嬤嬤腳下步子更快，抱緊了懷的孩子，幾乎是小跑着躲進了那暗巷。
只是如此還不行，人們的視線照舊能落在她的身。
是以，跑進了暗巷後，張嬤嬤腳步不停，直到躲去了那停放的馬車後，這才狠狠鬆了口氣。
看熱鬧的人太多，其自然不乏好事想要跟進暗巷的人。
只是，那停放的馬車雖普通，車伕的衣着樣貌也亦在尋常不過，但偏偏是那尋常的車伕，在看向欲要跟進來的人時，視線卻陡然駭人，愣是讓好事者心一驚，愣怔片刻轉身離去。
原本不想理會，她今日出府，羽聖女不屑於跟來，她也沒有帶旁的丫頭，如今馬車裏，只有她一人。
本是低調前來，只是爲了心那一抹變態的快感，想要看一看顧清的養父是怎麼慘死的，如今聽到哭聲，自然是沒有心情去理會。
可是，外面人羣還沒退去，馬車無法離開，只能暫時停在原地等待。
一時可以不理會，時間稍長之後，那哭聲如同魔音一般鑽入耳，讓穆雲夕因爲顧博的慘死而美好的心情漸漸被煩躁所取代。
“還要等多久？”穆雲夕道，聲音透着明顯的不耐煩。
車伕聞言，看了眼前面主路的人流，“回小姐，約莫還要盞茶功夫。”
車伕話落，穆雲夕沒有第一時間再開口。
過了幾息後，見車窗簾布被挑開，穆雲夕微探了頭出來，先看了一眼前面的人羣，眼一冷，轉而朝馬車後看去。
“誰在後面？”穆雲夕道。
抱着孩子的手一緊，張嬤嬤急忙轉身，讓自己脊背對着馬車的方向。
“打擾小姐休息，實在是不好意思。”有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張嬤嬤道。
“無所謂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只是孩子哭成這樣，是不是病了？要是哪裏不舒服，趕緊尋大夫給看看纔好。”
許是孩子哭聲和前面傳來的人羣嘈雜聲的影響，穆雲夕並沒有聽出馬車後傳來的聲音有什麼不對，只順勢接着道。
張嬤嬤不敢多說，只怕出什麼差錯，聞言聲音更加低沉的道，“謝謝小姐好意，待路人少些了，我帶孩子去找大夫。”
聞言，穆雲夕身體又探出了些，卻只能看到一個肩背駝着，一身補丁衣服的背影。
見此，原本還想要說些什麼的穆雲夕，抿了抿脣，不再言語，坐回馬車，放下了車簾。
不再聽到詢問的話，張嬤嬤鬆了口氣，將懷襁褓稍稍解開了些，小心翼翼的擦着孩子因爲大哭而有些汗溼的額頭。
終於，約莫盞茶時間後，原本前來圍觀的人羣，散去了七七八八。
“小姐，可以走了。”車伕朝着馬車內道。
“嗯。”穆雲夕聞言，應了一聲，聲音解脫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咕嚕嚕的車輪聲響，伴着馬蹄踩踏在地面的聲音，停在暗巷的馬車在車伕的驅趕下，出了巷子，朝着穆府的方向走去。
直到馬車徹底出了巷子，張嬤嬤卻仍舊沒動。
她保持着背對巷外的姿勢，又過了少許後，這才轉身看了巷外幾眼，擡腳急急朝外走去。
馬車，許是被哭聲吵的久了，明明離開了，穆雲夕卻覺耳朵內還不停響着小孩子的哭聲。
煩躁了皺了下眉，突然想起什麼，穆雲夕探身向前，將車簾微微掀開，朝坐在車轅的人問道，“剛纔躲在車後的那婦人，是從哪邊過來？”
“回小姐，是從菜市口行刑臺那邊來的。”車伕不知爲何穆雲夕會問起這個，連忙回答道。
“行刑臺？”穆雲夕重複了一遍，急急又問車伕，“死人這種事情不是都很晦氣麼，怎麼會是從行刑臺那邊來的？”
“莫不是那婦人不知今日菜市口有人被腰斬，所以……”
“不是的小姐，那婦人應該是知道今日有人要被腰斬的，若小的沒看錯，她應該是從一開始抱着孩子在菜市口等着的。”
聽聞穆雲夕的疑惑，車伕連忙自己看到的講了出來，“一開始人多，大家好像都沒有注意到她，還是後來行刑完，百姓正要離開時，孩子突然哭了，人都看了過去，那婦人這才急忙躲來了我們的馬車後面。”
也是因爲見一個婦人抱着個哭鬧不止的孩子太過可憐，加之不想自家小姐被打擾，他纔會嚇退了那些欲要跟進來的人。
“掉頭回去，回剛纔那暗巷！”
車伕正想着張嬤嬤狼狽的模樣，卻聽身後穆雲夕聲音陡然拔高，急急開口道。
車伕一愣，轉頭看了穆雲夕一眼，被她眼的厲色嚇住，當即揮着馬鞭，調轉車頭，朝才離開不遠的暗巷重又回去。
畢竟離開不遠，馬車又人走路快的多，加之張嬤嬤並不是在馬車走了的第一時間便離開。
是以，原路返回的穆雲夕，撩着車簾，遠遠見到了那個方纔看過一眼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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