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湛看着懷中熟睡的側顏格外心疼,纔不過這些時日,她竟已經瘦成這樣了,雖然臉上濃妝豔抹看不出原本的臉色,但是深深凹陷的眼眶,和眉宇間的疲憊還是無法掩蓋。
他本以爲只要絃歌在自己身邊,便不會再讓她喫苦受委屈,不成想卻還是讓她擔驚受怕了這麼久。
蕭湛設想過很多種絃歌會發生的意外,他知道那人抓了絃歌不過是想引自己露面,所以絃歌至少是安全的。可誰成想竟會是這樣
當他怒氣衝衝的找到荀箴要人時,卻被他一句“人不在我這裏”給雲淡風輕的打發了,他再三逼問,卻仍是這個答案。
終於他慌了。
若問絃歌落在誰手裏最安全那定然是荀箴。
若是那人
蕭湛簡直無法想象後果會是怎樣。
荀箴見蕭湛一副要殺人的模樣,也知道自己這次算是玩大發了,於是派了人四處搜尋絃歌的蹤跡。
看着懷中絃歌微微皺起的眉心,突然間,蕭湛有些痛恨起自己來。
齊商該死的齊商
還有那座青樓,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鈴鐺啊。”蕭湛下意識的將她抱緊了些,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感覺到她的存在,只有這樣,纔不會再次將她弄丟。
絃歌這一覺睡得很久,還做了一個冗長的夢,那些她以爲自己已經釋然的過去撲面而來,讓她有些害怕起來。
“麒麟麒麟麒麟麒麟,今晚我要悄悄溜出去,你掩護我哦”絃歌將麒麟拉到一旁小聲嘀咕。
“啊”
“啊什麼啊記着,千萬別露餡了,否則爲你是問”絃歌比劃着小拳頭惡狠狠的威脅。
“小姐。”麒麟一臉無奈,“夫人才交代過了讓我好好看着你別讓你再到處亂跑了,別忘了,你可還在禁足期。”
他說的,當然是絃歌兩個月前和齊商一起出去玩,結果在人家酒樓大鬧一場的事。
可是天地良心,那可真不關自己的事啊
那日絃歌在家裏抄書抄的百無聊賴,突然聽見窗外幾聲清亮的哨聲,頓時來了精神,忙往院外跑去。
那是齊商召喚她的哨聲。
果不其然,絃歌站在院牆下看見了趴在牆頭探頭探腦的齊商。
“鈴鐺,快上來,聽說城西新開了一家館子,味道極好,走走走咱倆去試試。”
兩人沆瀣一氣一拍即合,當即溜了。
絃歌爬上齊商的馬車,還沒來得及開心,臉就耷拉下來了。
馬車裏還坐着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面如冠玉,眸若星辰,像山水畫一樣清淡飄逸,真是好看得要命;女的面若桃李,儀態端莊,舉手投足之間盡是大家閨秀的風範。
“恆哥哥。”絃歌愣了一下,隨即衝齊恆咧着嘴笑了,然後狠狠的瞪了齊恆旁邊的宋子衿一眼。
馬車夠寬,絃歌很想坐到齊恆旁邊,但他旁邊的位置被宋子衿佔了,無可奈何只好和齊商並肩坐在對面。
“喂,你怎麼沒告訴我恆哥哥也要來”絃歌氣啊早知道齊恆也在,自己怎麼着也得打扮一下再出來吧
你看看,你看看宋子衿那個孔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竟然還跟齊恆一樣穿紫衣再看自己身上天青色的衣裙,倒是跟旁邊的齊商一樣了,於是更氣。
看看看,那個宋孔雀又在衝齊恆笑了
嘿,她還衝自己翻白眼
真是豈有此理
“你又沒問。”齊商不明就裏。
“你”絃歌氣結,咬牙切齒的跺着腳,“一點默契都沒有”
“這怎麼能怪我呢”齊商更加莫名其妙了。
兩人就這麼吵吵鬧鬧的到了
地方。
“素玉齋”,乍一聽以爲是書齋,此時恰逢飯點,生意好到不可思議。
齊商也沒想到生意會這麼好,也沒有提前定位置,所以一行四人都傻呵呵的站在門口。
那掌櫃的好歹也是有些眼力勁的,見四人儀表不凡且衣着華麗,便知定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小姐,這天子腳下可怠慢不得。在旁邊連連道歉,好容易大堂中有一桌空了出來,忙安排幾位落座。
沒有雅間,宋子衿臉色有些難看,再環視一週,皆是些粗人,愈發不滿起來。不過見齊恆臉色如常,自己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仍舊端着大家閨秀的姿態。
“哎呀,可真是委屈宋大小姐了呢,讓您這樣的貴人在這樣的環境下喫飯。嘖嘖嘖。”絃歌最見不得宋子衿的驕矜模樣,忙不迭的開始冷嘲熱諷。
“絃歌妹妹多慮了,我並不覺得委屈呢。”宋子衿臉色隱隱泛白,但還是保持着良好的教養,沒有和絃歌一般見識。
“宋子衿,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別叫我妹妹,我爹孃可只有我一個獨女。”顧絃歌知道她現在肺都要氣炸了,但是既然她要裝就讓她裝,不過她是真的特別不喜歡宋子衿叫她絃歌妹妹,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倆多親呢
“絃歌妹妹,你怎麼能”宋子衿臉色由青變紅再變白,委屈得不行。
“我怎麼了我就這樣。”
“你”宋子衿眼看着都快哭了,但無奈又吵不過絃歌,只好咬着嘴脣低下頭用手指絞着裙子。
見宋子衿說不過自己,絃歌突然開心起來,衝她做了個鬼臉,卻不想對上了齊恆冰冷的眼神。
“世人皆道顧小姐放縱驕矜仗勢欺人,阿商總與我說事實並非如此,如今親眼見到,果然不是空穴來風。”齊恆道。
瞬間一盆水從頭潑到腳,當真一個透心涼。
見氣氛不妙,齊商慌忙打圓場:“哎呀,都是誤會誤會,這丫頭最近心情不好,所以說話衝了點,都別在意啊別在意。”
絃歌張了張嘴想辯解什麼,卻在齊恆愈發淡然的表情中鎩羽而歸,於是低下頭悶不做聲。
空氣中瀰漫着怪異的氣氛,齊商如坐鍼氈的夾在幾人當中,煎熬得死去活來。好幾次沒話找話都被這冰冷的氣氛凍得戛然而止,極其尷尬。
好不容易等到菜上齊了,齊商這才鬆了一口氣。
“來來來,喫菜喫菜,吶,鈴鐺你最喜歡喫的。”齊商知道絃歌心情不好,給她夾了一筷子肉。
絃歌是典型的只要用喫的就能堵住她的嘴,所以看着一桌子自己喜歡的菜,方纔的陰鬱頓時一掃而空,大大咧咧的一把勾住齊商的脖子笑道:“不愧是我肚子裏的蛔蟲”說着,也給他夾了一直豬蹄放他碗裏,“吶,有福同享。”說着便歡天喜地的喫起來。
齊恆只是滿含深意的看了兩人一眼,便也低頭安靜的喫飯。
齊恆正在小口嚼着,卻聽旁邊宋子衿的聲音響起,“公子,你也喫。”隨後一塊魚肉放進了自己面前的骨碟中。
齊恆擡頭看了一眼宋子衿,見她面飛坨紅,似是羞怯似是大膽的目光,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想了想,正欲伸筷子去夾,卻被另一雙筷子飛快的夾開。
“恆哥哥不喫魚,宋子衿,這你竟然不知道”絃歌嘴裏正嚼着東西,囫圇不清的說着。
齊恆擡頭,正好撞進那雙秋水明眸中,微微愣了一下。
“啊”宋子衿被問到了,這事她竟然真的不知道,於是轉過頭望向齊恆。
齊恆沒理會宋子衿,反問道:“這你又是從哪兒聽來的”說這話時,他是看着齊商的。
後者也一臉茫然,慌忙表態:“我什麼都沒說過”
“那有什麼,恆哥哥所有事我都知道”絃歌擲地有聲,齊恆的臉色卻突然變得格外難看。
“呵,顧相當真好本事,手都伸到我東宮來了。”齊恆冷笑,一向沒什麼表情的他,此時臉上卻滿是隱忍和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