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凰謀錦繡 >第168章 囚禁
    其實就連絃歌自己都不清楚,爲何自己會乖乖隨齊恆回宮。

    或許是因爲心存期待,以爲兩人只要能夠將誤會解釋清楚就能夠冰釋前嫌;或許是在賭齊恆對自己的真心不會只是說說而已;又或許,她跟他回宮,不過是想有個可以偶爾見到他的身份,如此而已。

    可初衷究竟爲何,在絃歌見到自己腳上的鐐銬時,一切都已經變得不重要了。

    她就像是從一個深淵,墜入了另一個深淵,此時絃歌才發現,自己曾經篤信的東西竟然沒有一個實現過:她曾以爲自己終會嫁給齊恆,可他卻將自己捧上的一顆真心摔在地上,反覆踐踏;她曾相信爹爹會來救她和孃親,可最後孃親慘死,自己親眼見到了爹爹高懸城樓上的頭顱;她曾以爲蕭湛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可最後卻發現自己落到如此境地竟全是他一手操控的;她曾以爲自己和齊恆至少還是有情,怎料情深緣淺,終究還是敵不過時間的摧殘

    人到情多情轉薄,而今真個悔多情。

    果然,情之一事可不是能隨便輕易觸碰的,它太過危險,稍不注意便是萬劫不復。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一襲明黃色的身影踏進屋內,屋內沒有點蠟燭,一片漆黑,但是窗外的月光照進屋內,卻還是能依稀辨別出絃歌靠座在窗邊的身影。

    “元寶,你這大內總管當的越發的稱職了”齊恆冷聲開口,卻是隱隱的含了幾分怒意。他知絃歌向來怕黑,當初她失憶住在承乾宮時,每晚睡覺都是掌了燈的,雖然齊恆一直沒有習慣睡覺時旁邊點着蠟燭,但也不忍心委屈了絃歌,所以極力迎合她的喜好,時間久了也沒有起初那麼難以入眠了。

    即便屋裏黑,但元寶也聽出來皇上是怒了,嚇得慌忙跪地解釋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是娘娘非不讓奴才點蠟燭的,奴才這才,奴才這便把蠟燭點上。”說着便慌忙着人將蠟燭點上,頓時屋內燭火透亮。

    絃歌一直呆在黑暗中,突然出現的光刺得她眼睛有些生疼,便伸手擋在眼前遮住那光。而一直緊繃的身體在這光明中,卻是慢慢的放鬆下來。

    這樣的日子,和行屍走肉沒有半點的差別。她既知自己怕黑,但是也只有在黑暗中,她才能感受到自己是真實的活着的。

    齊恆看着桌上絲毫沒動的飯菜心中的怒意更盛:“娘娘今天又沒喫”

    元寶躊躇片刻,卻還是硬着頭皮說了聲“是”。

    “混賬”齊恆長袖一拂,旁邊的一個景泰藍鉤紋瓷瓶掉落在地上,應聲而碎。“娘娘既然沒有喫東西,爲何不報朕看你是不是腦子不好使,連腦袋也不準備要了,是麼”尾音特意的拖長,微微上揚,帶着些許的陰冷。

    元寶頓時覺得後頸窩吹過一陣陣的陰風,涼颼颼的,有些駭人。“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元寶把頭磕得“哐哐”作響,讓原本就壓抑的氣氛變得更加沉重。屋外的一干宮女太監也都嚇得紛紛跪地,大氣不敢出。

    長樂宮中還是有宮女太監打理的,但是齊恆有旨,任何人不得接近寢殿,若有擅闖或者靠近者,直接格殺勿論,所以大家都不敢靠近,生怕一不小心就腦袋不保。前幾日就有個小太監好奇這寢殿裏的主子到底長得什麼樣,趁着沒人便想去瞧瞧,可還沒靠近就被不知道那裏竄出來的一個黑衣人一刀斃命。從此,便再沒有人敢對寢殿裏的主子抱有好奇心了。

    而或許是齊恆爲了防止上次絃歌出逃的事情再度發生,絃歌除了每日三餐的時間都是元寶親自來給她送飯,便再見不到別的人。乍一看外面跪着那麼多人,絃歌還有些驚訝,原來這長樂宮中有別人

    “是該死,來人啊”齊恆冷笑,但說這話時,眼睛卻是盯着絃歌的。

    絃歌卻是輕輕的嘆了口氣,他作這番不外乎是做給她看的,他是要她知道,若是她有任何的差池,那她身邊的人定不會有好日子過。這些日子以來因爲她,有不少宮女太監捱了罰,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懶得去管。

    可是今天,他故意說出這些話,她卻再也無法做到坐視不理了。

    “夠了,是我沒胃口,不幹元寶公公的事。”絃歌頭也沒回的開口,聲音卻是帶着些許的疏離和清冷。

    齊恆不禁冷笑。“做錯事了就該受懲罰,難道不是嗎”可她眼中的黯淡無神卻是刺痛了他的心,那些發狠的話就這麼堵在了喉嚨,再也說不出來。

    絃歌微微皺眉,卻沒有理會他語氣中的冷嘲熱諷,卻是掀開被子,下了牀,甚至連鞋都沒有穿,一步一步的挪到到桌前,腳下的鐵鏈在冰冷的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而這聲音卻是狠狠的撞擊着齊恆的心。

    絃歌坐下,

    然後拿起桌上的筷子,木然的夾起早已冷掉的菜往嘴裏塞。

    沒錯,是用塞的。

    桌上的雖然是宮廷御廚所做,每一道無不是色香味俱全,但在絃歌喫來,卻是味同嚼蠟。加之這些菜已然放了有些時辰了,畢竟已經涼了,油凝在一起,絃歌更是覺得噁心的有些想吐。

    可即便是如此,她還是硬着頭皮,強迫自己吞下。

    看着她面無表情的咀嚼的樣子,像極了抽空了靈魂的布娃娃,昔日顧盼神飛的眼眸變得黯淡無光,連行動也變得機械木然。

    跪在地上的宮女太監都不敢擡頭看皇上,因爲即便是低着頭,仍舊能夠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意。

    “好啊顧絃歌,你當真是愛護奴才。”

    不理會齊恆的冷笑,絃歌木然的答道:“你不是想讓我喫東西嗎,我吃了。”她嘴裏說着話,可手裏的筷子還是不停的夾菜往嘴裏塞。

    齊恆眼中閃過一絲疼痛,隨即卻被鋪天蓋地的寒意所掩蓋,他幾步上前,一把將絃歌拉了起來,另一隻手鉗住她的下巴“你給我吐出來”那樣深入骨髓的寒冷似乎要將她凍僵。

    絃歌微微一愣,但隨即胃中一陣翻涌,便有東西源源不斷的朝喉嚨涌。絃歌臉色一白,慌忙用力掙脫開齊恆的手,卻已來不及,剛一轉過身便“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齊恆則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勾着身子吐的昏天黑地,最後甚至連黃疸水都吐了出來。

    頓時,整個房間充斥着刺鼻的味道。

    吐過的絃歌臉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摸遍了全身上下也找不到帕子,索性直接用衣袖來擦。然後她虛弱的扶着牆往牀邊走,但不想卻被腳下的鐵鏈絆了一下,直愣愣的朝地下倒去。

    本以爲這次當真要臉着地了,但是不曾想卻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淡淡的龍涎香的味道傳來,絃歌越發的清醒起來。

    齊恆黑着一張臉一把將她橫抱起來,放回了牀上。

    看着他臉色鐵青的瞪着自己,絃歌知道他又在生氣了,不由得好笑,她這個受害者被他折磨成這樣都還沒有說什麼,他生個哪門子的氣

    “皇上,您再瞪我眼珠子就要掉下來了。要不我替您接着”

    元寶悄悄的抹了一把冷汗,這主子還真是不怕死,皇上都氣成這樣了,她還有心情開玩笑然後忙指揮宮女將她剛纔吐出的穢 物收拾了。

    “元寶,娘娘身體不適,可有傳太醫”齊恆冷得幾乎能掉下冰碴子的聲音響起,元寶只覺得額上冷汗直冒,卻還是硬着頭皮搖了搖頭。

    頓時,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皇帝身上所散發出的怒意。

    絃歌也知此事是由自己挑出來的,也不好讓下人爲難,扯了扯他的衣袖,淡淡的開口道:“是我不讓的,這些日子或許是受涼了,吐過了就舒服些了。你不要又遷怒他人”

    見她主動跟他說話,齊恆涼幽幽瞥了一眼拽着自己衣袖的小手,齊恆雖然臉色稍霽,但眼中的寒意卻並未褪減半分。再一聽她說這些日子竟都是如此,不由得胸中怒氣越發的旺盛,“元寶,娘娘這些日子都是如此”齊恆冰冷的眼神掃過,所有人都能察覺出他壓抑的怒火。

    元寶頓時覺得後背都涼了,將頭幾乎磕進地下,但還是老實回答道“是”。

    “是我不讓的,我沒胃口,剛纔許是吃了涼的胃一時受不了。這裏沒什麼事了,元寶公公,你們先下去吧”察覺出齊恆幾乎要爆發的怒氣,絃歌忙打圓場,但皇上沒開口,元寶等人無論如何也不敢真的掉頭走掉。

    絃歌皺着眉頭盯着他,齊恆被她盯得心裏有種莫名的感覺,沉默許久,還是冷冷的說了句“沒有下次了”,這下一干人等慌忙感激萬分的退下。

    而至始至終,除了元寶之外,所有的宮女太監都低着頭,沒人敢擡頭看一眼說話的女子。

    房間裏只剩下兩個人,絃歌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下逐客令:“我乏了,皇上也請回吧”。

    空氣瞬間緊張起來,齊恆冷着一張臉恨恨的瞪着她“你當真就如此厭惡朕”

    絃歌微微一愣,他的表情看上去竟是從未有過的認真,一向都是似笑非笑的鳳眸,此時卻沒有半點的笑意,反而透着一股子的深沉,還有一抹意味不明的東西潛藏在裏面,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絃歌強壓下心中那股微微的惻隱,索性側過身朝向裏面,不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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