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湛登上山頂時,齊恆看上去已經等候多時了。
“你倒是準時。”齊恆漫不經心的開口,正矜貴優雅的端着一隻月白色的杯子品茶。
“不及陛下。”蕭湛下意識的四下看了看,周圍空無一人,但不知道暗處究竟藏了多少高手。
或許看穿了蕭湛的心思,齊恆笑道:“陛下不必擔心,這四周圍並沒有什麼影衛。”略帶嘲諷的話,蕭湛聽過倒也沒什麼反應,這附近究竟有沒有影衛,對於他來講都並沒有什麼差別。
“坐。”齊恆做了個手勢,示意蕭湛坐,還替他倒了杯茶。
蕭湛端坐,開門見山的問道:“有什麼事,也不必拐彎抹角了,說吧。”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齊恆也並非扭捏的人,開口道:“你替鈴鐺換血後,她可有出現什麼別的症狀”
“她現在如何了”蕭湛心中一緊。
對齊恆直接向他打聽絃歌的事蕭湛並未覺得驚奇,可在外人看來,絃歌已經死在了長樂宮那場大火中。蕭湛自然也得到了這個消息,不過他只是在短暫的驚慌後就歸於平靜他太瞭解那種失而復得的心情了,他也太瞭解齊恆了,他相信齊恆無論如何也不會將她至於危險之中。所以加派人手去調查此事,最後發現絃歌果然還活着,她被送到了南門先生那裏,長樂宮的大火不過是障眼法罷了。想來齊恆是想借此事來大做文章了。
“前些日子傳來的消息說情況不大好,一直在吐血,可南門老先生卻找不到原因。”齊恆臉上滿是擔憂,鈴鐺有孕已經快八個月了,本來就是非常時期,可近幾天傳來的消息卻不大好,這讓齊恆格外緊張。鈴鐺辛苦懷着身孕,他卻不能陪在身邊,這也讓他很是惱火。
“怎麼會找不到原因她換了血後一直都很好,我也並未發現有任何異常。”蕭湛眉心微擰。
齊恆想了想,答道:“她在幾個月前中過毒,不過南門先生已經設法替她解了。按理來說也不應該。”
“中毒”蕭湛心中警鈴大作,“何毒”
“霜華。”
蕭湛若有所思,不過想了許久,仍舊想不通究竟爲何,只好說道:“還是我親自走一趟吧。”
齊恆想了想,“也好。”
近幾日,絃歌總是有些心神不寧。不知道是因爲月份大了,肚子裏的寶寶動的愈發歡暢弄得她總是睡不安穩,還是因爲天氣太熱了,讓人心煩意亂。就連一向神經大條的瑞月都看出絃歌的異常,總是想辦法逗她開心,不過收效甚微。
午後絃歌是要小憩一會的,因爲她晚上一般都不怎麼能睡着,肚子裏的小傢伙不知爲何總是精神頭極好,在絃歌肚子裏動來動去,弄得她已經許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不過午後小傢伙一般會安分一點,這時候絃歌才能坐着眯一會。
齊恆和蕭湛趕到時,絃歌正坐在藤椅上打盹兒。
才幾個月不見,她除了肚子高高的隆起,看上去像是更瘦了,削尖的下巴,凹陷的臉頰,眼底的青黑,都讓齊恆心疼不已。
齊恆放輕腳步走到絃歌身邊,蹲下,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臉,但又怕吵醒了她。看着她挺着的大肚子,齊恆心裏一陣溫暖,這是他最愛的女子,她懷着自己的孩子。在那一瞬間,所有的疲憊一掃而空,只剩下滿滿的心疼和滿心的歡喜。
“啊”絃歌突然驚呼一聲,齊恆被嚇了一跳,慌忙抓住她的手問道,“怎麼了”
絃歌睡眼朦朧沒看清來人,還當時南門逸,倒吸着涼氣小聲囁嚅:“抽筋了抽筋了”
“來,伸直了,我替你捏捏。”齊恆小心的握住她指着的右腿,小心的替她揉捏着。
熟悉的觸感傳來,絃歌這才徹底清醒過來,看清來人,竟是有些愣住了。
“你你”絃歌甚至傻乎乎的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人,然後又伸手在齊恆的臉上捏了捏,確定沒有人皮 面具,這才癟了癟嘴,一副委屈至極卻又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了很疼嗎”見她不說話,齊恆以爲她痛,心疼的問道。
絃歌偏過頭不理他。
齊恆這才明白過來她這是在使小性子呢,於是討好的哄到:“對不起鈴鐺,纔來看你和兒子,這些日子你受苦了。”
“你走你走,你還來看我幹嘛,我不要你了,你走開”絃歌說着,伸手去推他。不過絃歌力氣小,即便推搡也沒什麼力道,也不能真的把齊恆怎麼樣。
“對不起對不起,
是我不好。”齊恆耐着性子哄着,抓着她的小手放在脣邊輕吻,眼中盡是寵溺和心疼。
或許齊恆可以在千軍萬馬前面不改色,但是一旦見着絃歌掉眼淚他就完全招架不住,整顆心都亂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鈴鐺不哭了啊不哭不哭。你哭得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齊恆將她擁進懷裏,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柔聲安撫着。
“你說了會常常來看我的,你騙人”絃歌聲淚俱下的控訴。
“我該死我不好,我是大壞蛋。”齊恆從善如流的認錯。
“你說了我的毒解了你就接我回去的”
“家裏很多事情還沒有處理乾淨,我怕你回去又會遇到相同的事,我怕你會受傷。”齊恆說的是家裏。
“都這麼久了,你還沒把她們安頓好”絃歌嗅到了陰謀的味道,頓時止住眼淚一本正經的問道。
“差不多了,等這邊戰事結束,我就能接你回家了。”
“真的”絃歌分明不信。
“自然當真,你臨盆,我一定會陪在你身邊。”
“哼”
齊恆又好生哄了一陣,絃歌這才哼哼唧唧的勉強原諒了他。
其實齊恆沒有告訴她的是,宋子衿和硃砂已經被他處死,而裴棲遲也被打入冷宮,現在後宮唯一的隱患,也就只剩下一個和親而來的扶桑雅。
對宋子衿和裴棲遲,齊恆其實一早就想將她們除掉了,當初宋裴兩家在朝中勢力盤根錯節,他不得已才納了二人入宮爲後爲妃,她二人對絃歌做過什麼,齊恆記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差點要了絃歌命的那一頓毒打,每次只要他一想起來,仍舊有些後怕。後來宋家和裴家倒臺,但他也不好就這麼無緣無故的對宋子衿和裴棲遲二人動手,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滿朝文武后宮諸人,這麼多雙眼睛看着,他也不能將事情做的這麼絕。原本他還想過找個機緣和二女攤牌,讓她們自請離宮,這樣既保全了她二人的顏面,同時也能堵住前朝後宮悠悠衆口。
可誰成想,宋子衿卻嫌自己命大死的不夠快,竟然將心思動到了絃歌身上
別的事齊恆或許還能忍,可唯獨絃歌,那是他的軟肋,任何人都休想觸碰,否則後果不是他們能承擔得起的。
自打絃歌懷孕後,宋子衿便坐不住了,她知道,若是任由絃歌將孩子生下來,無論男女,她的地位都岌岌可危。所以便乾脆破釜沉舟賭一把了。不過宋子衿此人雖然有時候略顯莽撞,但好歹也知道此事千萬不能由自己出馬,否則只能是引火上身。她思慮一週,讓裴棲遲來背這個鍋自然是最好,可是她左等右等,裴棲遲那邊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若是在其他時候宋子衿或許還能靜候時機,可是眼見着顧絃歌的肚子越來越大,這讓她如何還能等
硃砂的那一把火,虧得發現的早,才讓絃歌死裏逃生,否則齊恆怕是要瘋。
齊恆讓絃歌詐死,暗中將她送到了南門先生那裏養胎,然後面上一直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不過暗地裏卻在籌謀此事。終於,藉着兩個宮女的嘴將此事抖落出來,他自可以順水推舟的將宋子衿拉下水。最後,宋子衿被處死,裴棲遲雖然也對絃歌有所針對,可是細算下來她倒也並未對絃歌造成多大的傷害,所以齊恆倒也沒有真的殺了她,而是將她軟禁在了冷宮。
至於硃砂,自然也是逃不了一個死字。
更讓齊恆心驚的,是硃砂的身份。
她竟然是蕭湛的人
從隱衛那裏拿到硃砂身份時,齊恆心驚之下,跟多的是憤怒。
既然如此,不難推測出當時他們一路被人追殺逃到“桃源村”的事,便是蕭湛一手安排的所以說,從那時起,他的復仇計劃就已經開始了。所謂的村子裏唯一的女大夫,不過也是一個讓硃砂接近他們的契機,或許是蕭湛沒有料到面對追殺,齊恆他們會扔下“救命恩人”硃砂獨自逃跑,所以便乾脆將“桃源村”一村屠盡,但又偏偏讓硃砂一人“倖存”下來。這樣一來,依着絃歌的性子,再次遇到“倖存的救命恩人”硃砂時,絕對不會袖手旁觀,這樣硃砂不僅可以幫他監視絃歌,更可以利用絃歌替他報仇。
這個蕭湛,果然好算計
想不到,竟是把自己都算進去了。
在望嶽山上時,齊恆就已經把話全部挑明瞭,蕭湛聽後竟然還有一絲驚訝:“誠然我起初將硃砂安插在她身邊是爲了報仇,可是後來我改變主意了,我不過是讓硃砂好好保護她,她怎麼會”說到這裏,蕭湛愣了一下。
“怎麼會違抗你的命令反而想殺她是吧”齊恆冷笑,“蕭湛,你可知她受盡折磨而死之前喊着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