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尋瑜認出那人,展顏回道:“楊參軍。”並對李萬慶道,“李掌盤,這位乃我趙營參軍楊招鳳。”當下又將李萬慶介紹給了楊招鳳。
楊招鳳坐下戰馬不住喘着粗氣,似乎奔馳已久,傅尋瑜問其故,楊招鳳說道:“散在縣城周遭的遊騎回稟說城北有異動,韓統制擔憂外使的安危,特令我等前來接應。”說着,舉目往遠處看看,“城北到底出了啥事兒?”
傅尋瑜嘆着氣,將賀錦等人襲擊羅汝才的始末簡要講述一番,楊招鳳隨即肅顏,朝李萬慶拱手道:“李掌盤,你與賀掌盤、藺掌盤爲我趙營的犧牲令人欽佩。我趙營有仇必報、有恩必償,賀、藺二位不會白白折了性命。”
李萬慶哭倒不哭了,紅着眼點頭,滿臉都是悽慘,似乎尚未從劉希堯背叛、賀錦與藺養成身死的結果中走出來。
幾人正說話,有哨騎急馳過來,大聲稟報道:“一支馬軍從棗陽縣城北門出,已到距此不足二里!”黑夜中偵查困難,楊招鳳、傅尋瑜等光顧着交談,卻不防曹營馬軍的迅速逼近。
“城北曹賊馬軍只有王可懷一部,必是此賊追來!”李萬慶忽一掃頹喪氣,惡狠狠說道,“此賊害了我賀、藺兩位兄弟,老子要生剮了他!”說罷,意氣上頭,飛身上馬,用力夾着馬腹就要返身殺回去。
傅尋瑜趕忙上前拉住李萬慶的馬,勸道:“曹賊得勢,此間不宜再動干戈。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李掌盤莫要衝動!”
話音剛落,不遠處喊殺聲大肆驟起,黑暗中偶爾閃起點點金屬碰撞而出的火花,楊招鳳聽了哨騎回報,對傅、李喊道:“韓統制已率部到了,有他截住曹賊追兵,咱們先行撤離!”說到這裏,特意對猶自憤意難平的李萬慶說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犯我趙營者雖遠必誅,李掌盤難道沒聽過這句話?曹賊既然惹了我趙營,李掌盤還愁最後沒機會收拾他們嗎?”
李萬慶聞言,方纔作罷。當即楊招鳳帶着百餘馬軍,護着李萬慶、傅尋瑜等殘軍一路向東退卻。再過一段時間,途中韓袞等數百騎自後頭趕上,言說曹營追兵不明虛實,混戰不多時便先主動撤離了。於是當下兩邊合爲一股,一併直退到位於棗陽縣城東面四十里坡子廟的飛捷營臨時營地方休。
李萬慶營中步卒爲主,所以隨他逃出來的僅有身邊體己親兵十餘騎罷了。韓袞鞍馬未歇,他立刻找上門,要求趙營馬軍反攻曹營,韓袞一攤手,實話實說:“今營地上下點遍兵馬不過五百騎,以此攻城,無異於以卵擊石。”
李萬慶大失所望,嚷道:“趙當世呢?他怎麼不在這裏?”
韓袞先好言幾句,安撫他冷靜下來,而後道:“主公尚在北線對付回營,並未來此。”
“回營,回營......”李萬慶情緒依然很激動,一臉憂憤,揹着手來回走着,嘴裏也不客氣,“不就是賊慫的回營,又不是玉皇大帝派來的天兵天將,打了這許久還沒分曉?”
一旁的崔樹強脾氣躁,一聽不樂意了,也嚷起來:“你厲害,怎麼不將棗陽縣城取了,不把那姓羅的腦袋砍了?”
韓袞點頭道:“曹賊經此一亂,少說要休整二三日,正給北面我營破敵致勝的良機。明日後日,必將有捷報傳來。”對回營的作戰究竟何時能有結果,他心裏也沒底,火燒眉毛顧眼前,能拖一時是一時罷了。
李萬慶知道再逼問韓袞、楊招鳳也無濟於事,重重嘆了幾口氣,邁步想尋個地方清靜清靜,無意間瞥見十幾步外的斷碑邊坐着一人身影有些熟悉,便想靠近了看清楚。那人一見李萬慶向自己走來,首先一呆,繼而趕緊起身想走,但才跨出兩步便被李萬慶一把扯住。
韓袞、楊招鳳對視一眼,覺得不對勁,後腳都跟上來,問道:“怎麼,李掌盤,你認得他?”
那人哆哆嗦嗦,舉着大袖想將臉擋住,但怎麼敵得過粗魯的李萬慶。李萬慶稍一使勁兒,那人“哎呦哎呦”,一雙手就不由自主鬆了下來。
“你是,褚......”李萬慶眼中滿是疑惑,說到一半,搔起了鬢角,明顯是將對方的名字忘了。
“褚犀地。”楊招鳳提醒他道,“他是棗陽縣典吏,李掌盤難道......”自從爲飛捷營所獲,褚犀地就一直被關在坡子廟的一處暗房裏頭,今日孟敖曹外出執勤,楊招鳳有惻隱之心,就準他出來透透氣、放放風。
“對、對、對!”李萬慶一拍腦袋,“褚犀地,就是這個褚犀地!”
楊招鳳一皺眉,問道:“他又如何?
”
李萬慶放開緊攥着褚犀地的右手,褚犀地忍着痛顫抖着退到兩步外,卻不敢走了,有氣無力低着個腦袋。李萬慶斜眼看他,冷冷道:“曹賊能入城,這廝功不可沒。”
韓袞道:“此話當真?”
李萬慶搖頭道:“我與他無冤無仇,何必陷害他。”接着道,“這廝做事把細,與姓羅的暗中勾合,本沒有幾個知道。只是那夜我爲攻打棗陽縣的部隊之一,曾經入城協守過一宿。姓羅的爲了犒賞將士,縱兵大掠,我手底下卻看着幾個點兒,確保不受亂兵波及,其中一處便是這廝在城中的府邸。”
“後來如何?”韓袞又問。
“我那時負責派兵看守縣衙、縣庫等好幾處緊要地,只是印象中隱隱約約記得內中有一戶人家姓褚,需要好生周全。一宿過後便被趕出了城駐紮,本也沒有過多在意,待到後來,也就是前兩日,與幾個弟兄喫酒,閒談間講起城中近期發生了一些事,話題又落到了這廝頭上。”
“此話怎講?”
“說是城內起了些亂子,有人反抗,我想那時城池都攻下一兩日了,居然還有這種硬骨頭挺着,頗感興趣,便多問了兩句。誰知一問之下才知亂子的由頭竟是褚家。”李萬慶說着,又看了看衣袖在風中凌亂的褚犀地,“具體情況我亦不清楚,貌似是褚家與曹賊起了爭執,曹賊心狠手辣,一不做二不休,下了黑手。”
韓袞若有所思道:“無怪我營初見此人,他卻混雜在流民之中。現在想來,定是受到了羅汝才的迫害,逃出城的。”
李萬慶繼續道:“曹賊和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