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品”
“既是沒有去忙吧。”
“諾,小的……告退。”
“嗯。”
啪嗒,啪嗒,
腳步有一搭沒一搭的拖曳着,像是對鋼琴並不嫺熟的新手,在試探着彈奏不成曲的調子。
唐公公整個人有些失神,一路不停的走只是潛意識的動作。他甚至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的離開監院的,只是恍惚的覺得連頭頂撐着的天空都塌下來了似的,所有的事情變遷的讓他都快不認識了。
足下,每一腳哪裏是踩在鋪的平整的漢白玉臺階,倒是更像是踩在輕飄飄的棉花似的,不踏實的直讓他如行走在迷霧,完完全全的沒了方向。
“唐公公好。”
“唐公公,您老今天怎麼有空來浣衣坊呀?”
“唐公公您裏面請,來人,去給唐公公搬把椅子來,還有去泡一壺好茶,用最好的茶葉,把前年皇賞賜的武夷山極品大紅袍端出來。”
“好嘞,公公。”
唐公公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便是聽的一聲公鴨嗓子一副唯恐沒有人盡皆知的架勢熱情的招呼着,迎面可見的,是一個素色藍衫的年太監,約摸三四十的年紀,一臉的褶皺子看去歷經了不少的滄桑。
偏偏這會兒卻是滿臉的堆着近乎過分的巴結的笑,拘謹的、靦腆的站在面前聽候使喚。“唐公公,可是有一陣子沒有見着您了呢,今兒個來浣衣坊是?”
浣衣坊?
唐公公喃喃着仰起皓首,視線自下而的從那個年太監身掠過撞了一塊水曲楊柳的匾額。倒不是說材質不咋滴,只是在這集聚了一邦的繁華與榮耀一身的禁宮裏面,這等材質卻是末流了。
書三個流金邊的鑿刻狀墨色大字:浣衣坊。
咦,莫非倒是冥冥之天註定了的,自己怎麼倒是走到了這裏來了?
“閒來沒事,碰巧過來看看。”收回視線,唐公公裝作一臉平靜的應付着,他可不想旁人知曉了他的心事。
步入浣衣坊,視線頗顯得拘謹。地是青石板材鋪的地面,這才遍地不是大理石便是漢白玉的高等板材的皇宮裏不折不扣的是一個另類。寬度差不多七八丈的院裏兩邊是單層的屋舍,門口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水缸子和木桶,極目幾排竹竿子,十來個粗木麻衣的婢女正在晾曬着花花綠綠的衣衫、布帛,少有的忙碌看不到一個人手空着,半點停不下來。
“公公大駕光臨,着實的是令浣衣坊蓬蓽生輝呀。”那年太監一直的亦步亦趨,像塊狗皮膏藥似的賴了唐公公不肯離去。只是分明的都快近乎唐公公一倍的年紀卻是反倒佝僂個腰的巴結,怎麼看怎麼彆扭。
“言重。”
“敢問李公公老人家最近身體可好?”
“還行。”
“唐公公這麼年輕便是深得李公公的器重,他朝必有一番不朽的功勳。”
“唐公公小心臺階,浣衣坊到處是水可別滑倒了。”
“這邊……可是一切如舊?”唐公公四處張望幾眼,並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看的。
“哦。”
“公公,今天早晨起來便是見得一隻喜鵲兒在枝頭吱喳,想是有貴客到。這纔是口裏唸叨着,公公您便是來了,小的當真是欣喜的緊。公公,若是有機會的話……”年太監說着湊到近前,趁着沒人注意不動聲色的向唐公公的袖口裏塞了些什麼。“還請公公替小的在李公公面前多眉言幾句。”
“這是。”冰冰涼涼的沒有半點溫度,是絕對不屬於有呼吸的生靈該有的特徵。
手掌微微的探出些許,是幾塊耀眼的金色。
“一點小意思,還請公公笑納。”
“哦。”唐公公點點頭,忽然的恍然大悟。
原來這纔是這年太監對自己巴結的緣由,李公公,又是一個看了自己的人脈的傢伙。
“公公極品大紅袍沖泡好了,正在堂候着。”
“唐公公,瞧瞧小的這樣子,讓公公一直站着說話可是沒有禮數。這邊請這邊請,堂正泡着御賜的大紅袍呢。”
“別忙活了,小梅在哪?咋家只是想來看看她。”
“啊?小梅?可是那個……公公您的同鄉?”
“正是。”
“估摸着在後院浣洗吧,要不小的差人去把她給喚來?”
“不用,您忙您的吧,後院是嗎?咋家自己去便好,只是,別許人打攪。”
“遵命。”
“聽見了沒,知道公公的意思了?還不去照做。”
“諾。”
浣衣坊的後院和前院一樣的清貧,若非腳下這片土地圈在了用無數的金錢堆砌而起的高高的宮牆裏面,怕是會以爲是某個普通百姓的小門院羅呢。
一整排的晾衣竹竿子排起了方陣,掛着衣衫的、沒有掛着衣衫的夾雜着,偶爾的一陣微風吹拂便是掠起一片花的海洋。有一口發碧的池塘,四周一圈鋪着平整的大塊青石板材,面三三兩兩的堆着還來不及收拾的衣衫,一個個木頭盆子裏堆的滿滿的是各澀的布帛衣裳,只是隨意的一眼便是讓人覺得無力。彷彿是回到了孩提學時代,獨面課桌的幾大座高山。
在池塘的一角,一枚青衣靜靜的立着。
“小梅?你在這?”
“小梅,可是尋見你了。”唐公公匆匆的走了前頭,一把拉過了那枚青衣。瓜子臉如身體一般的單薄,塌鼻子相對於面頰來說跟穿着普拉達大衣的人卻是拖着十塊錢一雙的老北京布鞋一樣有些不倫不類,倒是顯得小家子氣了。稍稍粗長的濃眉相對於一雙玲瓏眼來說有些不搭,然而卻也談不討厭。這張臉沒什麼出的,卻也沒有什麼值得厭惡的,是那種小家碧玉的小清新。“最近這些天可是還好?”
“怎麼不說話?”
“小梅,咋家在問你話呢。最近這些天,尤其是這三天……可是有什麼人來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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