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山爲謀之徽京舊事 >第二章 誤結鴛鴦意 秀水引故情(三)
    經過了一整夜的歡慶,在即將天亮時山寨陷入沉寂。

    靈徽迷暈了簡寧後又將一切佈置妥當,在新房中安靜等着時機成熟便想要趁守衛鬆懈偷偷逃離山寨,卻不想玄旻早就看穿了她的意圖,已在寨子門口守株待兔。

    晨曦微光中的玄旻看來有些疲憊,像是一整夜都沒有休息過的樣子,靈徽看他朝自己走來,她卻不想理會,也知道自己無法逃脫便所幸轉身重新回去寨子裏。

    靈徽本想去別處待一會兒,誰知玄旻突然上前抓起她的手,那根被割破的手指也就此暴露在兩人之間。

    女扮男裝跟簡寧拜堂成親這件事已讓靈徽心中不滿,現在玄旻又抓着她的手,用頗爲耐人尋味的眼光盯着她手上的傷口,她更是生氣。怎奈玄旻手上力氣不小,她根本甩不開,只好轉過頭去不予理會。

    簡安不知從哪冒了出來,看玄旻跟靈徽行蹤詭異便質問道:“你們怎麼會在這兒”

    靈徽又甩了兩下才從玄旻掌中抽回了手,忙用衣袖遮住傷口道:“習慣了早起,順道跟大哥一起晨練。”

    面對靈徽的咬牙切齒,玄旻只是淡淡迴應,與簡安道:“舍弟自小體弱,過去一直注重養身健體,前兩日因爲路途奔波有所懈怠,沒想他今日反而起得早。”

    簡安仍有些不放心又聽見有腳步聲傳來,回頭去看正是簡寧過來了。

    簡寧一見靈徽就嬌羞不已,低着頭跑去靈徽身邊笑着問道:“你醒了怎麼都不叫我”

    “昨夜辛苦,就沒想太早叫你。”

    靈徽一句敷衍的話卻讓簡寧杏臉飛暈,羞澀之態盡展無疑,這就扯着靈徽的袖管道:“我們都是夫妻了,就不用這麼客氣了。”

    靈徽這才注意到玄旻落在自己手上的目光,他眼底那股“原來如此”的神情不知爲何讓靈徽又惱又羞,她不由再扯了扯袖管,試圖將受傷的手藏得深一些,藉以躲避開玄旻的目光。

    簡安見簡寧這副模樣大約知道了昨晚的情況,心想既然成了一家人也就暫時將那些戒備放下了,與簡寧道:“等會我去把他們叫醒了做做準備就過去。”

    “我也要去。”簡寧道。

    “你剛剛成親,還是留在寨子裏歇歇,也陪陪靈徽。”

    “可是以前都是我跟你去的。”

    簡家兄妹說話的間隙,靈徽覺察到玄旻正盯着自己,她由此轉過視線,從他的神情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略略仰起頭,又一挑眉,給了玄旻一個極爲挑釁的神色。只是接下去玄旻一個口型讓她怒又難發,只能憤恨地瞪着他。

    “靈徽,你跟我一起去吧。”簡寧拉着靈徽道,“我們既然成了親,有些事我也不想瞞你,既然答應了你要改過自新,我覺得這些事還是應該讓你知道。”

    “這不行。”簡安果斷回絕道。

    “你都答應我要收手的,既然這樣,讓靈徽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反正今天之後,回來將寨子裏的兄弟都安置好,我們也就不幹了。”簡寧望向靈徽的目光格外真誠,道,“我想要跟靈徽好好在一起,大哥難道希望我們一輩子都當山匪麼”

    “既然大哥有難言之隱,阿寧你也不用爲難,你既然答應了我,我就相信你會辦到。大哥小心謹慎,有防人之心並沒有錯。”靈徽道。

    靈徽這一聲“阿寧”讓簡寧爲之雀躍,見自家夫婿這樣謙遜有度,她更不滿簡安對靈徽的見外,便埋怨道:“大哥你看靈徽已經這樣說了,都是自己人,何必弄得這麼生份你是不想讓我好過麼”

    簡安從來疼愛簡寧,經不住簡寧這樣胡攪蠻纏,他本來也不是心思細密之人,被簡寧這樣責怪一通之後也覺得自己對靈徽太過防備,這就妥協道:“那就讓靈徽跟去吧。”

    簡寧聞言欣喜,也知道自己剛纔太偏袒靈徽讓簡安不大高興,立刻湊去簡安身邊說好話,也就暫時拋下了靈徽跟玄旻。

    見簡家兄妹離去,靈徽當即怒視玄旻道:“你對我大哥做了什麼”

    “別緊張,他的處境應該不壞,至少還沒落到誰手裏。”玄旻頗爲尋味地注視着靈徽,將她打量一番後調侃道,“阿寧我沒記錯的話,梁國靈南公主的乳名也是叫阿寧吧”

    一旦想起靈南,靈徽便恨不得將姓葉的拆骨扒皮,氣極之下她擡手就朝玄旻打了下去。玄旻沒有閃躲,這一巴掌結結實實扇在了他的臉上,在此時安靜的環境中顯得尤爲清脆響亮。

    靈徽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錯愕地看着玄旻沒有任何變化的眉眼問道:“你怎麼不躲”

    “疼痛能讓人記住很多事,今天這一掌,我會記在你跟康王的賬上,來日方長,你們兩個都要還。”玄旻迫近無措的靈徽,目光在彼此的靠近中變得陰梟沉鬱,眉間的冷銳也隨之展露,“好好跟着他們下山,我不會讓你白走這一趟,如果沒有得到我要的情報,那麼剛纔的一巴掌,你要十倍地還回來。”

    他的臉上因爲那一掌而有些泛紅,雙眼卻猶如鷹隼捕食一般銳利地紮在靈徽身上,充滿壓迫的神情讓靈徽不禁想起五年前的某一夜,他也是這樣陰狠地盯着自己,隨之而來的就是令她這一生都無法忘記的痛苦以及遺留至今的恨意。

    回憶讓靈徽重新堅冷起來,她給以玄旻回擊的眼神也像是回到了過去,沒有方纔的震驚與手足無措,她依舊冰冷地猶如一面鎧甲,拔除了那些毫無意義的情緒,只是把握着還殘存的仇恨,讓它成爲自己繼續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玄旻低眼,視線落在靈徽心口處,嘴角牽出一抹莫可名狀的笑意道:“這裏還會痛就證明還有被傷的餘地,看來是我這五年下手還不夠狠,這一趟出來咱們好好練,別讓我失望。”

    玄旻這樣的表情靈徽看了五年,她在痛恨玄旻的同時也一直在厭惡着自己的妥協,在感知到自己正在玄旻的引導下一步步走向某種難以預知的境地後,她曾想要停止這樣的前進,卻始終無法放棄玄旻用仇恨爲她構築的那個未來。

    分明恨到要毀滅對方,卻這樣相互糾纏了五年,靈徽內心迷茫地問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玄旻只是依舊那樣看着她,看到她不由地身體發顫,看到她再也無法面對他陰鷙的目光而轉過頭去,他才就此收手,默然離去。

    心頭的那根弦差一點就因爲勒得太緊而崩斷,在玄旻離開之後,靈徽無力地垂下眼,彷彿經歷了一場極爲艱難的跋涉,好不容易纔到達中途可以歇息的地方,但她卻不知道終點究竟在何方,而她還要在這樣的苦海里掙扎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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