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山爲謀之徽京舊事 >第七章 錦囊巧收將 秋雨初亂佛(四)
    玄旻回到清王府時見聞說神色異樣,他正要詢問就見聞說一直望着偏苑的方向,他當即明白過來,這就朝偏苑過去。

    聞說發覺玄旻此時的腳步就跟這不斷的秋雨一樣有些急切,但他身形尚穩,也就看不出多少與過去的不同,但最終在最後一個拐角處,玄旻停了下來,聞說也不得不止步。見玄旻朝自己打個退下的手勢,她便就此離去。

    靈徽自從去了唐紹筠身邊就從未回過清王府,日常都是靠聞說傳遞消息,今日她突然回來出乎玄旻的意料,所以在他知道靈徽身在偏苑的剎那間,他覺察到心底久違的驚喜,這遠比當初他得知自己終於能夠離開梁國的消息還要令他興奮得多。

    靈徽聽見腳步聲而回頭,與玄旻隔着雨幕相見,秋雨將兩人之間的空間填滿,雨聲也令他們無法在這樣的距離中交流。

    玄旻順着迴廊走入亭中,注視着終於清晰了的靈徽面容,像是有些陌生,卻因爲她眉間的清冽而尋到了熟悉的感覺,開口問道:“發生了什麼事讓你親自回來”

    “唐紹筠去了雲丘。”靈徽道,“是靖王的意思,去了有幾天了。”

    “聞說居然都沒回報。”

    “聞說每天要幫你暗中處理那麼多事,不可能事事都顧及到,更何況唐紹筠走得很隱蔽,幾乎沒人知道。”

    “你爲什麼現在纔來告訴我”

    “他走得很匆忙,當天從靖王府出來就立刻去了雲丘,我都沒來得急跟他打上照面,只是後來聽下人含糊其辭地說是他出去了。我以爲是哪裏的生意出了問題,他趕着去解決,今天才從別人口中問出了”

    玄旻一把扣住靈徽手腕將她拽到跟前,眸色深沉,道:“你不如把謊話編得再好些纔來跟我解釋。”

    不知是不是玄旻回來時身上沾了雨水,這會兒他的掌心都還有秋雨微涼,眉發也有些溼潤,靈徽看在眼裏只覺得這水汽涼薄加深了他本就冷冽的神情,看得她心思一沉,道:“我就是故意晚些再告訴你,看看一向都自以爲運籌帷幄的你在沒有及時瞭解情況之後會怎麼做”

    玄旻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靈徽喫痛遂低吟了一聲,她卻不肯服軟道:“唐紹筠走之前只告訴我是靖王讓他去處理這些東西的,至於具體要怎麼做,我沒問,他也沒說,現在過了這麼久,我想他大概已經做完了。”

    “當初山長水遠的齊濟都在我的意料這種,何況現在一個雲丘”玄旻微微鬆開手,看着靈徽手腕上已經被自己拽出的紅印,心情莫名好了起來,再看向靈徽的眼光隨之曖昧起來,道,“既然難得回來一趟,晚些時候再走。”

    他的手將要摟住她的腰,靈徽敏捷地將他推開,在這眨眼之間,她驀地感受到心跳的異樣,然而玄旻在她視線中的模樣依舊冷俊。她不由按住起伏的心口,也按到了胸口的那一塊玉墜,最後擡起頭惱怒地盯着玄旻,比起方纔相見時的情形,現在的他們之間的不互相讓更要明顯許多。

    靈徽在玄旻的注視下蒙上面紗,戴上風帽,轉身要走時再與他道:“靖王與許多商賈都有私交,從他們那裏拿過不少好處,在建鄴之外有一些私宅和私產都是通過錢莊另外的戶頭記錄的。”

    這是她在過去幫唐紹筠處理商務的過程中自己打聽與摸索得到的訊息,雖然沒有得到明確的肯定,卻也八九不離十。西雍通過另設錢莊賬戶存放非法所得,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有一些正是通過唐紹筠的手去辦的,而唐紹筠對她並沒有刻意隱瞞,所以她才能從蛛絲馬跡中尋找到線索。然而這一次唐紹筠突然離開建鄴的目的卻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她找了幾天的線索也毫無頭緒,這纔來找玄旻,順便將靖王私底下的勾當也都一併告知。

    靈徽走得毫不猶豫,那身影罩在寬大的斗篷下好似日間出沒的幽靈,轉瞬便消失在迴廊的盡頭。玄旻望着雨簾之後已經不見了靈徽的空牆有片刻失神,雨聲攪得他有些心煩意亂,他便不想留在此處,就此提步從另一處走了。

    迴廊暗處,白色斗篷下卻有一雙黑瞳將玄旻離去的背影映在眼簾中。雨聲雜亂也讓她無法安寧,她也不知自己爲何一定要親自回清王府告知這一切,只是忽然想回來了,又恰好有機會就索性任性一次。見到玄旻的那一刻,她心底忽然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這一次並沒有白回來,然而就連她自己都不明白這樣的心聲究竟有什麼意義。

    聞說善意的提醒讓靈徽從已經飄遠了的思緒中回了神,她就此立刻離開了清王府,沒想到在唐府門外見到了恰好回來的唐紹筠。

    靈徽偶爾會去茶莊飲茶,今日也是藉着這個由頭出去再暗中去了清王府,所以聽見唐紹筠詢問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回答的。

    “我只是擔心你雨天出門,路上或許會出意外。”唐紹筠解釋着自己的關心,在靈徽面前他總是這樣小心翼翼,惟恐有一絲讓靈徽覺得不舒坦,然而他從未見靈徽有半分高興。

    “雨天出門路上人少,比平時還要清靜。”靈徽一面進門一面疏遠地迴應道,見唐紹筠站在原處遲疑,她回身相顧,問道,“累的話先去休息吧。”

    這句根本算不得關心的話卻已經令唐紹筠內心雀躍,他立即笑着走去靈徽面前道:“我只想着趕緊處理完了事情好回來見你,見了你就一點都不覺得累了。”

    靈徽從不對唐紹筠的熱忱給予任何迴應,這次依然如是,她不過淡淡道:“有什麼事會讓你趕不及回來就離開建鄴”

    唐紹筠欲言又止,見此時不方便談話便道:“你纔回來還是先去將衣服換了,去去身上的溼氣,稍後去書房我再與你詳說。”

    “你就不怕我把這件事泄露出去”

    哪怕平日行事再仔細,在靈徽面前他便是這樣會因爲她給予的一點點回應而忘乎所以,當聽見靈徽這樣問時,他纔有些後悔,可在見到靈徽轉身離開的背影時,他更後悔自己方纔的口沒遮攔,但也沒勇氣將靈徽攔下。

    靈徽稍後停下腳步再去看唐紹筠,見他也難免淋了些雨便放軟了語氣與他道:“你也去換身衣裳吧,書房見。”

    秋雨不歇卻無法阻斷靈徽這一刻的溫柔,雖然在其他人眼中這根本算不得體貼之詞,但唐紹筠卻甘之如飴,大抵唯有他對靈徽的心情才能因爲這一絲的根本不能稱之爲柔情的淡漠而產生十分的喜悅。

    正如誰都不知靈徽回去清王府的真正用意,誰都不曉得在去往偏苑的那一路上玄旻不由自主

    加快了腳步的原因,有些事能夠被察覺,但有一些則無從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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