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單位離城較遠,每個星期六、星期天早單位都會派一輛巴車送職工去城裏採購一週的生活必需品。
一家三口人在照相館照了張合影。照相不用掏錢,是李小山平時在那裏記賬的。李小山儘管脾氣大大咧咧,卻是個細心周到的人。剛結婚那會,他們倆個每隔兩個月去照相館合張影,他戲稱爲“愛的記憶”。儘管他自己搞宣傳工作,到處給別人照相。但是他還是認爲自己的攝影技術不夠過關。再說了,兩個人合影,只能讓別人照。他喜歡照相的時候摟着妻子的肩膀,顯得格外親熱。女兒生下來,從二十多天開始他給她照相,有幾張是光着屁股的,嘴裏含着胖乎乎的小手,特別天真可愛。照相機是半自動的裝膠片的那種。每逢遇到單位有大事舉辦,照相剩下了膠捲,他拿回家給女兒照。
這一次,李小山一家三口在照相館照相,他說:“爲了慶祝你成功入駐行政辦公室,這是一個新起點,也是咱們家的新起點,照張合影作個紀念吧?”
汪江玥不想照:“這有什麼呀,只不過是調整個工作崗位,又不是升職?”
李小山說:“這和升職沒有太大的區別,你沒看,辦公室主任哪一個不是從你這個崗位提去的。要不了幾年,你會順理成章地當主任,甚至提個副處級也未可知。”
他說着還向妻子擠眉弄眼。
汪江玥有些心虛:“你可不要對我期望太高。萬一我成功不了,你豈不是太失望了?”
李小山說:“老婆,無所謂,你能有一份安穩的工作,行了。”
照完相,李小山說什麼也要給汪江玥買身新衣服。汪江玥堅決不要:“這個月的工資還沒發,哪有錢買那個?”
李小山說:“不至於吧,是你不班,該喫的喫,該穿的穿,一切都打着燈籠——照舊。”
汪江玥經不住他一再勸說,自己也實在沒有幾年象樣的衣服,兩個在服裝店精心挑選了半天才買了件還算滿意的裙子。
離通勤車返回的時間還早,夫妻倆人在街轉悠。正是夏天最熱的時候,太陽光特別強烈。李小山抱着女兒,將襯衣蓋在女兒頭,自己身只穿着一件背心。臉的汗水一直往下滴。汪江玥掏出手絹,給他擦了擦臉的汗。
“唉喲,夫妻倆在秀恩愛哩。”
汪江玥一擡眼,見王霞推着自行車站在他們面有。頭戴着一頂大大的草帽,臉也正在滴汗。
汪江玥問她:“王霞,最近也沒怎麼見你。你還是天天晚回來的很晚嗎?”
王霞說:“我哪象你那麼有福,不用幹這體力活。”
汪江玥笑道:“你也去找,你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單位肯定會給你安排的。”
王霞撇了撇嘴:“象我們這些外來的學生,既沒靠山,又沒有錢送禮,還能班?哪天你那塊缺人了,可一定要看在我們曾經同時賣冰棍的份,拉我一把。”
汪江玥說:“那一定。”
女兒在李小山懷裏鬧騰着:“熱,熱”
汪江玥一邊用手裏的扇子給女兒扇涼,羨慕地說:“你還好,有婆婆給你看兒子,不然,你也走不開啊。”
王霞明顯地以前黑了很多,她長得人高馬大,臉色本來發黃,經過紫外線的暴曬,顯得人老相多了。
王霞嘆了口氣:“老人在身邊有好處也有壞處,象我,是東北人,她呢是湖北人,生活習慣不同,有時候也有鬧彆扭的時候。”
孩子不停地在李小山懷裏喊熱。
王霞說:“你們趕緊走吧,回頭有時間再聊。”
李小山拉着女兒的小手:“麥香,快給阿姨再見。”
麥香卻一直在喊:“熱,媽媽抱。”
汪江玥從他懷裏接過女兒,給王霞打招呼:“走了。”
王霞騎車子走了。
“是孩子給王霞說再見,還是你和她說再見?”
“看,我知道你這人小肚雞腸,我不是和王霞跳了幾次舞,你抓住我的小辮子不放?”
汪江玥邊走邊說:“你老實告訴我,你和她跳舞的時候,手有沒有手碰到她的胸?”
“你這人可真是,男女在一起跳舞會出事?”
“前兩天我聽說,車間主任王江民的妻子在城裏的舞廳跳舞竟然和別的男人跑了。”
“這你不懂了。看外相的人都說王江民的妻子和別的男人跑了,但是知內情的人卻知道,那王江民不是個東西,在人面前對妻子特別好,但是在家裏總是給妻子實行家暴。他老婆是想要求生才和人跑了的。”
汪江玥說:“不可能吧。王江民看起來很有素養。”
兩個人邊走邊聊着。
李小山接着剛纔的話題:“真人不露相,據說,王江民的妻子渾身都是青紫,王江民打她從不打臉,而是打人不容易看到的地方。他妻子長得很漂亮,沒有工作。他妻子在學的時候被他看了,女孩子不樂意,他竟然強姦了她,威逼利誘娶了她,因爲她長得漂亮,把她看得很嚴。他總是人前一套,背後一套,象個演員似的。”
“聽說王江民有調往省城的可能。前幾天,他還託了幾個交往較好的人幫忙去給他找老婆。”
李小山笑道:“不是仁志安嗎?他拍馬屁的功夫是沒有人能的。”
“你要是有空,也去幫他街去找啊。”
李小山笑道:“這個,你可不知道了。王江民的妹子在社會的一家企業工作,當時有人將她介紹給我,我還有些動心,卻遇到了你,我和他妹子見過幾次面,那女孩子性格不大好,又是死要強的,我想我降不住她,和她斷了來往。後來,王江民還爲這件事找過我,問我其的原因。我說是性格合不來。他沒有說什麼。我和他關係還可以,因爲那件事他覺得自己特別沒有面子,和我漸漸生分了。”
“難怪,我說你怎麼對王江民那麼瞭解?”
李小山說:“我也是從他妹妹那裏聽說的,王江民對妻子不好,但他妻子和他妹妹的關係還是挺好的。我記得有一次他妹妹對我說,其實她希望她嫂子兩口子離婚,要不然,她嫂子遲早要被他哥給折磨死。”
兩個人一邊聊着,一邊走着,走到通勤車跟前。時間還早,司機回家休息去了,車門沒開。一些先回來的人在車邊的大樹下乘涼,議論紛紛。
李小山抱着女兒,坐在一塊石頭,早已累得不行了,汪江玥手裏提着菜籃子也直喊累。
通勤車裏有一個小女孩子正趴在車窗往外看。
汪江玥沒有見過那女孩子,問李小山:“那是誰?”
“我也不知道。”他有氣無力地,“真想躺在這地下伸一伸懶腰。”
便有好事的同對汪江玥說:“車子裏的女孩是張芸的小女兒,一直寄養在山裏老家,放假了才帶回來的。”
汪江玥不解地問:“這麼熱的天,把孩子悶在車裏,熱壞了怎麼辦?”
“第一胎是女兒,想生個兒子,害怕計劃生育罰款,偷偷地生了,放在老家養。因爲沒有生個兒子,對這個女兒特別不待見。心裏只裝着老大,這不,帶着大女兒街隨便玩,把小的關在車裏。”
汪江玥說:“世還有這樣的媽媽?”
同事說:“是挺少見的,但是她是那種人。”
汪江玥有些心酸,現在的孩子哪一個不是父母懷的寶,張芸卻能那樣對待自己的女兒。
她走到旁邊賣冷飲的地方,買了一根冰棍走到車跟前,從窗玻璃的縫隙將冰棍遞給小女孩:“涼快涼快吧,別暑了。”孩子接過冰棍,立即剝開包裝紙,大口大口地喫起來。
李小山說:“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活雷鋒呢?”
汪江玥說:“象張芸那樣的人應該開批鬥會,再怎麼說都是自己身掉下的肉,既然生了她,要爲她負責。不然別生。我最痛恨那種不負責任的人了。”
李小山說:“我老婆是心善。不過我可得批評你,心善的人一般都不會有什麼好果?成不了大氣候。”
汪江玥笑笑:“你這觀點不對,我看那些醫生一個個說話都特別溫柔,可是他們卻是拿手術刀的人,每天都在人的器官動刀子,你能說他們不心狠嗎?”
李小山提醒她:“有些好事是做不得的,象剛纔你給王芸的女兒買了根冰棍,錢很少,但是不信你等會看,王芸回來發現了不但不感激,反而會罵你。”
汪江玥問他:“爲什麼?”
李小山說:“看吧,我說你涉世不深,你還不服,你想一想,本來王芸把女兒放在車裏已經被人批評了,你再去做這麼一件好事,不是更顯得張芸做的不對嗎?”
汪江玥說:“怎麼那麼複雜啊?”
返回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鐘,司機打開了車門,大家一擁而。
張芸帶着大女兒也了車,她看到小女兒手裏拿着冰棍棒,不高興地罵道:“我家女兒我還給她喫不起一根冰棍?還要你來管閒事,喫飽了撐的!”
汪江玥聽了,要從座位站起來要和她理論。李小山死死地抓住她的腰,不讓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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