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累，想要回家休息。
想想還是算了，人家一輩子只生一次孩子，雖然有月嫂照顧，但身邊多一個人心裏會踏實一些。
再說了，何小光對婆婆這樣大方，也實在讓她心中過意不去。這些年來，除了在事業上幫她，在經濟上也是時常得到他的幫忙。
自己是過來人，女人生孩子是受罪，儘管剖腹產會比自然生產要好受一些，但肚子上捱了一刀，也算是個大手術。
李萍一再聲稱自己一個人就可以，讓她回家。
“那”汪江玥徵求何小光的意見。
“你今天就在這呆着吧，女人之間這種事好溝通。”
何小光乍說。
他當然不希望她離開，似乎只有她在身邊自己才能安心。
張朵剛做了手術，身上插有導尿管，人也不能動，再加上還得催乳，渾身不自在。
“大姐，生孩子可真不容易。”張朵感嘆一番。
初爲人母，張朵是幸福且難受着。
她將何小光和李萍支出去，問汪江玥：“江玥，我爸現在的情形怎麼樣你後來還見過他沒有”
張朵突然想起了張成剛，但讓她挺意外。不過，也能理解，人常說要知父母恩，懷中抱兒孫。張朵此時一定非常想念自己的親人吧。
“沒有，他應該還是不錯的，這樣等孩子稍大一些，拍了照片我委託北京的朋友帶給他。”
“好。汪姐，我兒子是不是特別好看可惜，醫生只讓我看了一眼就抱走了，他長得象誰呢不過，我們家老何特別高興，以前我還打算一輩子不生孩子，現在才知道，孩子太神聖了。”
病房是高幹病房，裏面有一張陪牀，汪江玥見她情緒高漲，自己卻感到已經累成狗。
“有了孩子，以後你就會覺得世上的一切都不重要。”汪江玥在另一張牀上躺下，閉眼休息。
剖腹產一般住院時間差不多一週，嬰兒是在育嬰室，到了第三天的時候纔可以抱出來讓和產婦相見。
這天下午，汪江玥突然接到何小光的電話，他聲音低沉的說：“你到醫院來一趟，馬上。”
汪江玥大喫一驚，想要問他怎麼了，何小光不容她問，已經掛了電話
難道孩子有問題
匆匆趕到醫院，在醫院大門口，何小光正踱着步子等她，臉色蒼白，一臉的愁容，和先前的神采飛揚判若兩人。
“怎的了”一種不祥之兆涌上心頭。
“大夫說看孩子可能有問題，這可怎麼辦”
“怎麼會這樣孩子生下來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會有問題”
“我那知道又不能和張朵說，只好打電話叫你來。”
難道這孩子天生是個殘疾當時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護士都說孩子很健康，才兩天時間怎麼會這樣呢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可真是太慘了。
兩個人一起往住院部走，可能是因爲心裏緊張，何小光打了個趔趄。
簡直就是個多事之秋，汪江玥想要安慰他，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她拉了下他的手，勸他：“想開些，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現在醫院都是以經營爲目的，都喜歡把沒病說成有病，小病說成大病。”
何小光臉陰沉着，沒有說話。
兩個人一起來到醫生辦公室。
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大夫表情嚴肅地說：“坐。”將目光投在汪江玥身上。
這個大夫是爲張朵主刀的婦產科大夫，是何小光通過關係找的最好大夫，查房的時候她見過。
“你是他什麼人”女大夫問何小光。
“我妹子。”何小光搶先說。
“噢，是這樣，何先生，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你老婆是高齡產婦，在懷孕期至三個月的時候有沒有作過羊水穿刺檢查這是高齡產婦必須進行的一項產檢。”
何小光搖了搖頭說：“沒有，我們也不知道有這個規定啊。”
“老何，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樣的常識都不懂，孩子究竟怎麼了”汪江玥也質問何小光。
張麗瑩懷孩子的時候和她說過高齡女人懷孩子是要做檢查的，主要是檢查孩子的染色體是否正常，生出來會不會健康。她曾經想要問張朵，又因了別的事忘記了。
“這個,張朵是頭胎，說我們都這樣健康，自然不會生出有問題的孩子來，她最不喜歡去醫院作產檢，嫌檢查時不舒
服。”
何小光繼續問道：“不去檢查會影響很大嗎”
“大夫，我兒子到底是怎麼了”何小光的表情都差點要哭出來。
汪江玥心情複雜，她不敢去看何小光的臉，他的臉色幾乎沒有了血色。
“唉，現在批評已經沒有了作何意義，這個孩子通過這幾天的觀察，極可能是個有問題的孩子。”女大夫嘆息着說。
“不可能，我們都這樣健康，怎麼會生出一個問題的孩子”何小光反駁。
“你是醫生我是醫生，我從事婦幼工作幾十年，一個孩子有問題沒問題，一眼就能看出來。現在的人啊，就是不相信科學，自作主張，到時候出了事後悔都沒有辦法。”
汪江玥着急的問：“不會吧她還是經常去做產檢的，檢查一直都很正常啊”
大夫冷笑道：“你也是女人，產檢只能檢是到孩子的肢體是否健全，這項檢查只有在三個月左右的時候去檢查，過了那個時間再檢查也沒有意義。我們懷疑這孩子會不會多了一條梁色體，這樣的孩子看着和普通的孩子一樣，但是天生是有缺陷的，長大了有可能是腦殘兒，而且未必能長大。”
“是嗎有沒有好的辦法可以解決”何小光問道，眼中含着淚水。
“大夫，哪家醫院可以治好這種病”汪江玥實在聽不下去醫生危言聳聽的話，更擔心何小光受不了這個。
“當然了，這只是猜測，我們必須用事實說話，我們醫院是全省唯一一家能做這項檢查的，你得帶孩子去做染色檢查，不過，檢查結果得一兩個星期才能出來，在結果沒有出來之前最好不要告訴產婦，我擔心她承受不了。”
女大夫挺知性，一副總是替何小光惋惜的樣子。
“好，我知道，我願意配合醫院的安排。”何小光說道，然後就往外走。
他腳步顯得特別飄，好象踩在棉花包上一樣。汪江玥跟在他身後，他一直以來挺的特別直的後背顯得佝僂起來，才一會功夫，顯得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汪江玥很想給他一個擁抱，住院部的樓道里，到處都是陪護病人的家屬。醫院裏的病人太多了。
沒走幾步，何小光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全然不顧自己身上的高檔衣服。
汪江玥一把扶起他，將他扶到樓道的椅子上坐下。
她不知道要怎樣安慰他，這個男人，簡直失敗到了極點，可憐到了極致。
孩子是他的全部希望，沒想到這個盼星星一樣盼來的孩子卻是這樣的情形。
這個時候，讓誰來幫忙呢
還真不好說。何小光象坐過山車一樣，那會還在天堂一會就進了地獄。
“老何。”汪江玥想要勸他，卻不知怎麼說。
這到底是不是張朵故意的，她是有文化的人，難道不知道高齡女人生孩子會面臨各種風險
不會，是個女人都不會那樣的。
“你不要太緊張，醫生的話總是聳人聽聞，再說了，只有等檢查結果出來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拉着他胳膊的手使了一下勁，這個男人的命運太殘酷了。
什麼都可以沒有，唯一不能沒有的是孩子。
何小光有孩子，可是他成了失獨家庭。現在他有兒子了，可兒子卻有可能是個白癡。
這就是命運。一個在事業上無限風光在險情的成功男人，面臨的卻是一次次的絕望。
“走吧，這種情況暫時不能讓張朵知道，好多女人生了孩子之後會得產後抑鬱症的。”
“好，都怪我，太寵着她了，什麼都聽她的，唉，現在可真是鬧了大笑話。”
何小光在關鍵時候想的還是面子問題。
“你最好不要這樣想，聖人說上帝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人生那有和和美美的事，你想過沒有，這件事也怨不得任何人，即使在孩子三個月大小的時候去檢查染色體有問題，你捨得讓她去做人流肯定不會，這可能是命吧。”
聽了汪江玥的話，何小光舒了口氣說：
“你說的有道理，我不會同意她去做人流的，這個孩子即使有問題，我也不能對他怎麼樣。”
張超打電話過來，說外省來了個交流團，讓她回單位接待。
“好，我得回去了。”汪江玥拍了拍何小光的肩膀，笑道：“不能苦着一張臉，女人是最敏感的，你要體量張朵的心情。”
何小光木然地點了點頭。
命運，他媽的命運。她特別想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