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完了,下面吶喊聲、尖叫聲、歡吹聲爆起。顯然是全場最瘋狂的時刻。前面那麼多演員賣力的表演,這班官老爺們只是象徵性地懶洋洋裝模作樣啪啪拍拍巴掌,掌聲似有若無。沒想到等着這一時刻爆發。

    兩個節目主持人本想謝幕了。下面的觀衆齊聲吶喊:“再來一個!再來一個《劉海砍樵》!”

    兩個節目主持人當然知道下面坐着含金量極高的父母官,豈敢拂了觀衆的美意,回頭徵詢兩人的意思,兩人都點了頭。這其實是張健的拿手好戲,但韓寶來知道推張健上來,怕冷了場子。下面的人就是要看他的戲,他豈有不知。艾美萬沒想到,她無意中挑中的帥哥,在這幫人當中是頗具影響力的人物!她還不認識韓寶來,懷疑他是紅二代。

    兩人跟着伴唱有板有眼地唱了起來,艾美滑衆取寵,竟然加進了表演,她的嬌柔作態,韓寶來硬綁綁地配合,更顯得搞笑。後面艾美大膽牽着韓寶來的手唱:“走囉喝喝——行囉喝喝——”韓寶來跟着她走兩步退一步,他越極力地迎合她,越發顯得呆板,下面的人笑得更狂野了。

    韓寶來沒等音樂停下來,他講起話來了:“謝謝你們。感謝你們的掌聲。巴掌拍痛等下擦點蛇油精就好了。我很激動。不只是我的歌、我的表演詒笑大方,卻無緣無故贏得掌聲。這不是喝倒彩吧?因爲這掌聲是大有來頭的。我作爲今天聯誼活動的舉辦方、東道主,這掌聲給了我很大的期待。這掌聲讓我倍感壓力。但是今天在坐的,都是看着我成長起來的長輩。這些年來,我被他們打屁股、打手板、捱整,我就等着今天的到來。今天我有點激動,一方面,他們今天應該有報應;另一方面,不能這麼輕易放過他們。特別是,一直把我當自家孩子看待的王春林書記,他要高就了,到省城了,以後離我二千里之遙,馬上管不到我了。我激動萬分。我今天沒理由不找他撒一下野。我提議,咱們萬景樓見!好不好?”

    韓寶來這是正話反說,加上他誇張的表情,轟地一聲爆發出狂熱的叫陣:“小子哎,萬景樓不一定是你一手遮天主宰一切!”“小子哎,咱老將出馬一個頂倆!”“小子翅膀硬了,咱教出徒弟打師傅了!”

    衆人說說笑笑,便到了對面的萬景樓,萬景樓採用傳統閣樓式建築風格,每一層由八八六十四根合抱的紅漆柱子支撐,總共八層每柱到頂。電梯載着客人直上第八層高級宴會廳。站在四周的迴廊上,遠處連綿起伏的羣山籠罩在煙雨中,一條寬闊的河平鋪向遠處的霧靄中,水田嵌着玻璃,霧氣騰騰。正好有一羣鵝在水田裏覓食,不時引吭長嗥。宴會廳早就擺下十二桌,一百名嘉賓坐下來夠寬鬆的。進來的時候,每位嘉賓都錄了像。

    宴會廳裝修得金碧輝煌,光上面的巨型水晶吊燈,就夠氣派了,燈光一開,那是晶光閃耀,彷彿一個水晶琉璃世界。還有一個小型演藝臺,裝有大屏幕、投影儀、重金屬組合音響、電腦、主控調音臺等全套設備。韓寶來要客串主持人了:“今天我做東道主,遊戲規則由我來定了吧?我們可不是開什麼黨務會,不分首長座,不分長幼尊卑。來者都是客,佛家有言,衆生平等,男女也平等。咱們每桌男女搭配。千萬不要給我留美女了。我估計今天狼多,綿羊少。做爲東道主,沒考慮多物色小綿羊。狼多,咱也不怕,後面有一排小仙肉。我聽說,這麼一個故事。劉邦大會羣臣,喝得興起,便讓他的妃子下去陪酒。結果有位將軍膽大包天,連妃子的豆腐也敢喫。妃子一怒之下,摘下了他身上的紅纓絡。妃子拿着紅纓絡哭着向高祖皇帝告狀。高祖皇帝一笑置之:衆將士,全部摘下帽子上的紅纓絡,繼續喝酒。別爲了一個女人傷了咱們君臣的和氣。今天應該不會傷了我們長輩晚輩之間的和氣吧?”

    韓寶來說的典故,招來了下面人的非議:“喂,小韓,你女朋友沒來。你當然搞全開放了。”

    韓寶來忙說:“我似乎沾光了,對吧?但我這些年生活在長輩的陰影中,你們千萬不要以爲大樹下好乘涼,大樹下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我悄悄告訴大家,我再在大樹下乘涼,我可能要當和尚了。”

    下面噓聲一片。韓寶來壞笑了一下:“反正,今天話語權在我手中,我決不會讓領導講話,他們一講。你們舉杯子的手都要顫抖。不顫抖的,我估計遞交了辭職報告,準備下海經商了。”

    下面笑聲一片,反正開心就好。領導這時候最喜歡部下開涮,越這般說,越樹立他們的威望。誰還想在這種場面露臉講話,那是太有做報告癮了。

    “寶來大師,到我這裏坐。”韓寶來關了話筒下來的時候,韓文正招呼韓寶來坐在他的下首,他的上首是王春林。李格非兩口子、周朝暉兩口子,還有董事長梁富生夫婦作陪,加韓寶來九個人,還差一個。韓文正是人老心不老:“嗯,梁董,那個唱劉海哥我的夫啊,那個妹子叫什麼來着,叫過來。破了寶來法師的不敗金身。這不空着一個位。遊戲規則,不是男女搭配嗎?給小韓搭配一下。”

    董事長夫人湯容華眼眸含笑,忙說:“我叫她馬上來。她是鎮中的音樂老師艾美,平時,我們請她過來唱幾首歌,也增加一點額外收入。”

    “對,艾美老師,請來,請來。小韓跟她唱得很搭調啊。我幾乎看走眼了,以爲是神仙眷侶。”王春林書記此時正是春風得意、意氣風發的時候,人生三大樂事:金榜題名、洞房花燭、衣錦還鄉。王春林馬上進入省常委,主政省會城市,用不了幾年,那是封疆大吏了。

    一會兒艾美穿着風衣來了,已經換下了演出服裝,但臉上的妝還沒卸掉,看起來脂粉味很濃,像古代的千金小姐。艾美進來,很有點受寵若驚,衝着所有人叫領導好。衝着韓寶來只是嫣然一笑。

    王春林笑道:“他便是寶來大師。”

    艾美不知何意,以爲本市電視新聞出鏡率最高的王書記說的話千真萬確了,她彬彬有禮地叫了一聲:“寶來大師好。”

    艾美神情莊肅,眼光清純,如一泓秋水。韓寶來本是性情中人,當然能讀懂她眼睛中的信息,他輕言細語說:“艾老師,好。艾老師,我給你介紹認識一下我們這一桌的好人壞人吧。這位是張阿姨,菩薩心腸的大好人。這位是江阿姨,救死扶傷的大好人。這位是職院校長李先生,爲人師表的大好人。這位是市黨校校長周先生,學爲人師行爲世範的大好人。董事長和董事長夫人,不用我介紹了。好人,就這麼多了。接下來,便是二老,人老心不老的韓市長,這位是越老越紅的王春林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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