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寶來現在明白了,爲什麼周全福看到老婆跟別的男人鬼混,他也不聞不問不管。他只是想保住這個家,其他的,他什麼也不在乎了。人都這樣了,他只有忍辱負重、苟且偷生,還有哪雄心?
“你怎麼不要一個孩子?”周懷民這話說得有點莫名其妙。周裏香白了他一眼,用紙巾揩着淚,輕嘆了一口氣:“我命不好。再生一個不健康的孩子出來。我這日子咋過啊?再說,這孩子哪裏來?你看,我沒生,還是人前人後給人說了。我再平白無故肚子大起來,我不是更無臉見人了?”
張玉屏喫得碗裏一粒飯都不剩,接過韓寶來遞給她的一杯清茶,其實是不錯的山上雲霧銀毛尖茶。她用蓋子颳了刮茶沫,頗有意思地說:“怪不得你對大川口橋那麼看得緊。這橋當年沒出岔子的話,你真的還過着甜美的日子。那天聽你說,年收入還不錯。你看現在日子好過了,唉,真是造化弄人。”
“喂。周姐,怕什麼?周大哥其實很開通的,現在啊,有些人還做單親媽媽,你比那些做單親媽媽的要光彩吧?要一個。信什麼命?”簡明珠也喫完了,韓寶來變成茶倌了,誰喫完了,他都泡一杯,包括員工。這個老闆可沒有任何等級觀念。梁曉菁怕風,她躲在她的辦公室喫飯,她要是聽到了韓寶來的鬼話,會不會生氣,難說。不過情況也不一樣,韓寶來實際上是她的老公。
“你呀,世上有你這樣的壞東西,沒單親媽媽纔怪。”張玉屏要敲韓寶來的腦袋。顯然,艾美很有可能就是其中一個。
這個話題比什麼菜都可口。你看,周縣長好來勁,也不溫不火地勸道:“妹仙,趁還能生。大哥支持你,生一個。”
“周縣長,老百姓的疾苦,你可以幫忙解決啊?貴爲父母官,這點小事就不辛苦別人了。”韓寶來鬼笑着說。
“你這什麼話?周叔叔的玩笑也開。我跟周裏香妹子是一個族上的,小時候是認識的;我記憶中,我抱過她。因爲那時候在生產隊嘛,全部勞力要出工,我奶奶還健在,一些小孩子都集中在我家院子裏給我奶奶帶,她就是其中一個嘛。妹仙,有不有記憶?”
“有,有,你餵我飯呢。你嚼得全是口水,硬往我嘴裏亂塞。”周裏香當然有記憶,這是多麼美好的童年回憶。
“是嘛。我大你十歲,完全能抱起你。咱們是一筆寫不出兩個周字來。至親啊。我以前不知道,知道了,當然要關心你。”周懷民縣長喟然長嘆,“走吧。我認個門子,以後,我們是親戚。也要走動走動。”
“韓寶來啊,你看,你要向周縣長學習,爲百姓排憂解難,義不容辭,連飯都喫一個半飽。”張玉屏咬着嘴脣,邊喝邊茶邊說。
“張書記,你辛苦了。到辦公室坐坐,打個盹,小傢伙幫你阿姨捏捏肩,鬆鬆骨。下午,我們有一個大的行動,我剛纔跟你阿姨說了。這事,你就別管了。我們下午雷霆出擊。你下午收拾收拾,明天要進京趕考,這回全看你妙手回春了。全市還靠你打米呢。”周懷民這話多重含義,一是說你烏龜莫笑鱉,你跟小傢伙的關係家喻戶曉,起碼是紅顏知己。二是小傢伙是潛力升值股,他要捧一捧。三是暗示他是他們一夥的,咱們一家人別說兩家話。四是不耽誤工作。休息之餘走走親戚無可非議。再說是大白天,光天化日之下,有什麼可說道的?咱是光明磊落。
張玉屏呷了一口茶:“周大妹子,你釀的糯米甜酒有不有?”
“有啊,有。我今天沒帶到工地上來,我怕把酒帶過來,挨批。”周裏香認了一個好哥哥,滿眼俏生生的。
“這個玉觀音,我幫你帶一桶,小傢伙一桶,我給錢。”周縣長恨不得快點跟他的妹仙行其好事,人嘛,懷了那種鬼主意,那內心就着火了,他有點火急火燎了。別說花錢買兩桶酒,就是叫他回家跟老婆離婚也是眉頭不皺一下的。小時候,心中的小仙女就在眼前,豈能把持得住?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我代表小傢伙感謝你了。我要糯米甜酒,他要糯米燒酒。”張玉屏故意不放他走,沒完沒了地說話。
“都有。都有。要什麼錢?本來我是釀給你和韓主任的,韓主任,你笑什麼?你一起過去坐坐啊。”
“周叔叔,我去,還是不去?”韓寶來那是天通地通的人物,馬上戲弄起周懷民來了。
周懷民訕笑着:“大門打開。我去得,你當然也去得。你都去過一次了,你要去,問我幹什麼?你問你張阿姨。”
“寶來,上次,我們喝的茶,比你現在泡的茶好喝多了。你去跟周大姐買點茶葉吧?”
“玉觀音!”周懷民知道張玉屏鬼着呢,“你要多少?我給你買。”
“買什麼?我送一大包。”
“不行。錢要給的。錢要給的。她呀,我們侍候不起,小傢伙,你看你阿姨給風吹的,臉都快暴坼了。快陪你阿姨到辦公室坐坐,不要在外面猛吹北風。細皮嫩肉的,幾瓶雪花膏都搽不白了。”周懷民嘴巴也不是喫素的,能跟張玉屏共事,當然能說會道。這話有巴結成分,也有不甘示弱的成分。你跟小傢伙的關係別打量我不知道。
“周叔叔、周阿姨放心去吧。過竹夾板橋要小心,聽說平均三天軋斷一塊,實在不行,換新的纔過去。”韓寶來不是亂說的,他應該瞭解這個情況。
“新換的,一大早新換了一塊。請周縣長放心過。”鄉黨委書記劉桐青喝着茶,韓主任泡的茶,口感就是不同。他喝了一杯,還要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