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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84雄心勃勃

    韓母過去開門,她照例是先問一句“誰啊?這麼晚敲門。 .”

    “大嫂,我啊,徐光榮,老徐。”原來是公路局的黨工委書記徐光榮,門開了,門外還站着書記老婆和一個姑娘,她是徐光榮的女兒徐美蘭,現在也是公路局下屬的路橋公司的總工程師,海交大的碩士研究生。徐嫂提着一隻爪牙鋒利的野生甲魚,足有一個炒鍋大,背呈海青色,腹部雪白,頭緊緊縮在硬殼裏,小眼睛充滿恐懼;徐光榮提着一箱軍供茅臺,份量可不輕。瀟湘人好杯之物,可見一斑了。

    韓母一愣,真是顛倒過來了,以前只有別人提着東西進徐家的門,哪有徐書記一家子提着東西串門的!

    “徐書記,你這是——”

    徐書記先不管屋裏,打着響亮的哈哈:“我知道的,不違反原則。坐下來,打個平夥。”

    韓寶來可不敢裝大,畢竟都是長輩,忙過來握手,繼而皺着眉頭說:“徐叔叔,這酒超標了,打平夥也喝不了這麼多。況且我們喝的是糝子酒。這菜倒是可以做了喫。”

    “寶來,你聽我說,這酒一點不超標。我知道,楊局先來了,他是三公斤級的,人稱楊半仙。老韓少說也是一公斤級的,我雖然不頂事,也是一公斤級。寶來,你別謙虛,你超碼是一公斤級的。你看,還有得剩嗎?”

    “那說好,剩下的,徐叔一定要帶走。”韓寶來有言在先。

    “沒問題。我只怕喝到興頭,酒沒了,還要蘭蘭去打饑荒。你看楊局,平時你拿着糝子酒說,喝這種酒,我寧願喝老鼠藥。今天怎麼喝得有滋有味?這不是楊局的風格。”老徐跟楊衛民是多年同事,互相擠兌取笑慣了的。

    楊爲民哈哈笑着說:“徐老帽,這有說法。寶來啊,洋酒,平素日子當飲料喝;國酒,平素日子當白開水喝,想喝幾盅糝子酒。我是生,生得;死,死也死得。捨命陪君子嘍。早知道你藏有私貨,我拉老帽了。美蘭,叔叔說的對不對?”

    徐美蘭嫣然一笑:“我聽寶來兄弟有句名言:有好菜沒好酒等於沒喫。你這句名言,可是一年下來,我市多銷了幾百噸白酒啊。”

    韓寶來沒想到還有這說法,他說是真的說了,他徐美蘭要少,估計也是相差一歲左右,你看徐美蘭是一副高級知識分子的派頭,一副金邊眼鏡,極像董卿,笑起來一對深酒窩。小時候,她家境較好,跟韓寶來打過乒乓球的。養路總段化娛樂室有一張乒乓球檯,孩子們是可以進去打球的。一副臺怎麼辦?僧多粥少啊。那考狀元。排着長隊輪流去考,打一個球,要是輸了,等下一輪吧;要是贏了,那可以奪江山了。連贏三個可以將王挑落馬下,要是王能贏一個,雙方要爭六。韓寶來小時候打球,可是小霸王,一個家族院的孩子排着隊來考狀元。他若是對你看不順眼,一個球打發掉了;關係戶,他給你機會。徐美蘭便是關係戶之一,不僅僅那時候她父親是一個官,主要徐美蘭很陽光,像個小天使。

    韓寶來跟徐美蘭也不陌生,笑聲朗朗:“徐姐,我一句話有那麼大的作用嗎?”

    “有。怎麼沒有?你現在給一句話,我們公路局起死回生。”徐美蘭有話直說,她這性格有心機的楊彩瓊要有人緣。

    “公路局還不是好單位?說句良心話,好多人擠破腦袋都想往公路局擠。你別身在福不知福。”

    徐美蘭撇着嘴:“你是飽肚人怎麼知道我們餓肚人的飢?”

    “喂,美蘭姐,你一箱箱茅臺提着打平夥,你還說餓肚人。我看,我纔是真正的餓肚人。”韓寶來跟她半斤八兩,兩人打起嘴仗來,沒完沒了。

    “實話告訴你吧。我們市公路局十年前成立了一個路橋公司,現在我是負責人之一。前些年,還能拿到工程做。這些年,我們逐漸給請出局了,你看,連我們地方的路,我們都不了標。我們路橋公司的壓路機、推土機、挖機都泡在雨地裏生黃鏽了。聽說你在雙牌改擴建公路,我們想分一杯羹,沒想到你是獨狼,氣都氣死我了。”徐美蘭說話一點不留情面,向韓寶來直倒苦水。

    “你們是市一級路橋公司,怎麼拿不到工程做?”韓寶來今天才聽說這個新鮮話題。

    “你看你,還是公路局的子弟,你也太不關心公路局的榮辱興衰。韓伯伯,你的感恩教育沒做家。你是怎麼長大的?你是喫公路局的飯長大的,那時候是喫養路段的飯長大的。好了,你現在權高威重,看你管不管公路局的死活了。”徐美蘭嘴皮子功夫真的厲害,這種女孩子性格活潑開朗,屬於外向型的,能說會道,“實話告訴你。我們能想的招都想了。我們這回有一招狠的。可能楊叔叔跟你說了吧。我們準備推舉韓伯伯當副局長,不爲別的,是給我們跑項目。”

    韓寶來仰天大笑,差點把肚子笑痛了:“美蘭姐,虧你想出的高招。我老爸,他那口才,他不把客人嚇跑了是好的。他一個悶鬥星,說出一句話來,能讓人牙磣。美蘭姐,你這口才,你搞專業技術真的是專業不對口了。”

    “好。隨你怎麼說,我們路橋公司現在是你的下屬企業,你不管我們的死活,誰管我們的死活?再加嘛,你又有這麼一個情結,你不給活給我們做,我成天坐在你辦公室,看你趕不趕得我走。”徐美蘭一來,把客廳肅殺的氣氛一下子搞活了。

    楊局說:“美蘭,你今天放開量。寶來不給你工程做,你灌他。把他灌迷糊了,大筆一揮,有了。”

    “那行。楊局下命令了,我不陪也得陪了。媽,你和楊阿姨,不喝酒的,辛苦你們把甲魚做了。打平夥啊,那放開了喫,大夥打牙祭。”

    “老韓,把糝子酒收起來,我們不喝你的,你留着慢慢喝。以後,用來招待省裏來的高級幹部,他們跟寶來一樣,名酒喝多了想喝地方酒。我們可是天天喝,這酒一股生氣味,第二天醒來,嘴巴里都是苦的。”

    “徐叔叔,這你不知道,你嘴巴里是苦的,這是好現象,說明這酒是正宗的,這酒給你清肝明目了,口裏纔有苦味。”

    “那也不能天天清肝明目,對不對?有這玩藝兒,我們看都不看一眼這土老帽的。”楊爲民這話有取笑徐光榮的成分,徐光榮人稱徐高帽,現在叫徐老帽,他喜歡戴高帽子。

    韓寶來說:“美蘭姐,你可是海交大的高材生,怎麼搞不過人家呢?”

    徐美蘭挨韓寶來坐了,抽動了一下鼻子:“我算什麼,人家海歸博士都有。再說了,你沒看到我們停在院子裏的鐵疙瘩,爺爺輩的都有。我們是土槍土炮,人家是洋槍洋炮。有得嗎?”

    “你們爲什麼不跟時代,鳥槍換炮?”

    “我的韓大少爺,我們路橋公司吃了頓沒下頓,現在工資雖發下去了,但是績效工資連個影都沒有。你查查財政局給我們的撥款,能貼老本養活我們算積大德了。”

    “績效工資,不是說財政負擔一部分,你們自籌三分之二嗎?哪個事業性單位都一樣。這樣做的目的,是要你們出去掠食,而不是養着你們每天坐在辦公室聊天、看報紙、打遊。”

    徐美蘭嘟着嘴說:“所以說,我們是爺爺不疼,姥姥不愛。我當初還不如泡在公路局機關單位裏。”

    一會兒,韓母和彩瓊媽擡了一大煲蛇羹湯,還咕嘟咕嘟冒着熱氣,香氣四溢。韓寶來想起看第一眼過山風,它擡起細眼睛泛着甘藍的光可憐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充滿哀憐,現在卻成了一煲羹湯。人類是一個矛盾的結合體。你要是憐惜它,你喫素吧。你看,小華也跟着喫,他辣得小鼻樑冒細汗,他喝一口蘋果汁,照喫不誤。這蛇有些年頭,雖然煲了一段時間,但還是要撕扯着喫,肉質十分緊繃,蟒蛇的肉質還要緊扎。手拿着寸長的一截,跟喫鴨脖子差不多,但味道鮮多了。男人喫,女人也跟着喫,一片嚼食的聲音。

    瀟湘人做蛇羹湯煲,不會剝掉蛇皮,而是把鱗片刮掉,剖開腹部淘掉內臟。喫的時候,那是帶皮喫,說是帶皮喫膏黏。韓寶來卻是把背脊肉弄下來給兒子喫,他僅僅是醮點辣椒醬咬碎脊椎骨,喫骨縫裏的肉,喫法跟狗類似。天下的父親都一樣,把好的肉咬下來給兒子喫,他嘎嘣嘎嘣嚼骨頭。誰都不怪,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韓寶來看兒子喫的速度慢了下來,碗裏堆了小半碗裏脊肉,他停了筷子,便舉起杯。徐美蘭噘了一下手指頭,趕緊舉起杯,跟他碰了一個,笑着說:“寶來,你收了我們吧。我們願意加盟你的小香河基建公司,帶着嫁裝去。”

    韓寶來苦笑着搖了搖頭:“你們不是私營單位,你們是事業單位。這是最敏感的話題,造成國資流失,那是罪大惡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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