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踏着細軟的銀灘，雖然現在已近秋，彩色的傘蓋環列銀灘，在銀灘度假的遊客很多，穿着泳褲，秀着湘瀟女人豐腴的長腿，潤白的皮膚；這裏男士胖的較少，大部分是秀着排骨，但腹肌、臂肌、大腿肌是相當優美的。孩子用游泳圈的多，成年人是恥於用游泳圈的，你看，碧波盪漾的湖面，全是搏擊浪花的健兒。
水大世界旁邊有遊艇碼頭，但玩遊艇的人很少，估計價錢不菲。偶爾有一條遊艇駛出碼頭，犁開滾滾雪浪，馳入煙波之。韓寶來似乎心動了。
曹伯華笑道：“寶來，我知道你下一步想幹什麼？”
聞老馬搖手：“釣魚算了。我最怕釣魚。我一輩子沒垂釣的雅興，我是一個急性子的人，那有閒情逸致坐等着魚兒鉤？”
聞老的話讓曹伯華一行都笑了起來，曹伯華說道：“聞老，你看，那是什麼？畫舫。呆會兒，我們肯定乘坐畫舫。前面是富家橋特種養殖場，韓寶來有事沒事到這裏打秋風。人家董事長送寶來一外號韓委員。”
區書記劉漢瑤忙說清楚：“特種養殖養老闆梁富生梁武生兄弟，是把韓市長當財神爺供着的。”
聞老一聽，勃然變色：“怎麼讓一個企業供着你呢？”
劉漢瑤倒吸了一口冷氣，忙解釋道：“聞書記，韓市長是學農林牧漁的，在深圳高交會，韓市長作伐給他們的異蛇蛇鞭酒簽了每年五千萬美金的出口合同，可是人家退貨回來。他們請南大學的專家來會診，是查不出原因來。最後，還是請韓市長把把脈。專家是專家，韓市長一眼看出是生物檢材的問題。讓他們過濾一下，酒還是原來的酒，沒有原來泡進去的生物材料。這次送過去，那是全部過檢。去年，他們養鱷魚，原本是殺着喫的，取了幾張鱷魚皮。韓市長看到了商機，讓他與外商合作，現在生產鱷魚手袋、公包、皮鞋，產值過億，一舉超過異蛇酒的產值，給他們找到另一條生財之道。你說，梁家兄弟能不當韓市長當財神供嗎？”
聞老聽了哈哈大笑：“怪不得到處叫你武財神，原來是有來頭的。”
曹伯華眨巴着眼睛：“沒有一點來頭，他敢走進民工羣裏，指着人家的鼻子叫罵。罵得人家還舒服？你我，誰敢？好話說盡，人家還不買賬，還瞪着鼻子臉。他跑下去，得兒巴得兒巴罵得人家心甘情願招了工。”
韓寶來謙遜地說：“你們把該說的都說了，我不過是狗仗人勢。我是屬狗的。一般狗做的事情，我都能圓滿完成任務。不是對着他們虛張聲勢，狂吠一陣。”
曹伯華想起韓寶來不正經的話：“你怎麼把我們曹家的景娥同志指給那麼一個無賴？”
曹景娥委曲地說：“做他的下屬，還要嘔氣。曹叔叔可要給侄女做主。”
劉漢瑤是韓寶來的擁躉，他替韓寶來抱不平：“韓市長只要看得起他，他一個無賴也會變成老闆。”
這話有點出原則，但現在是無聊閒談。曹景娥不依，逼着曹伯華給她做主，曹伯華便說：“你家孫仲江同志找他算賬，他才知道厲害。我找他算賬，他知道我是光打雷不下雨的。你看他憋着一臉的壞笑。今晚，你讓你家孫仲江查查他的老底，保證嚇得他第二次看到你，把你當姑奶奶敬。”
孫仲江是市級人民檢察院檢察長。曹景娥嗯了一聲，朝韓寶來擠了擠鼻子，做了一個惱怒的表情：“他自稱是條狗，老孫是隻猴子。耍猴子把戲的讓猴子跟狗耍呢。”
韓寶來說：“狗還是怕猴子的。猴子在表演的時候，可經常把狗當馬騎，還拉着狗犁田呢。”
聞老點着韓寶來鼻子說：“身正不怕影子斜。說明你身還不夠正，還有尾巴給人逮着。”
“韓市長有什麼尾巴？他有尾巴也是變化了。”
“你又錯了。狗不會變化，是你家老孫會變化。想變成一座廟，一口咬住二郎神；只是變來變去尾巴不好變，最後變一旗杆。”韓寶來說的是《西遊記》裏的故事情節，二郎神跟孫悟空賭鬥。
說話間，特種養殖場的畫舫來了，這畫舫裝飾採用宮殿形式，走進去，像是走進了一座陳設古色古香的宮室之內。雕樑畫棟，還掛着宮燈，鋪着紅地毯。坐的也是太師椅，正間位置，聞老和曹伯華可以坐一坐龍榻。不過，二老坐一坐起來了，他們愛看山水。畫舫開得很慢、很平穩，可以看看兩岸的青山排闥而出，眼前山光物態盡入畫圖。
韓寶來吐出兩個字：“公務。”
可是，菜來，聞老感覺不對，這是變相的大喫大喝。菜都是用甕裝的，一個甕裏面花樣繁多。於是，敲着甕壁說：“寶來，這個是傳說的寶來公務大甕餐了吧？”
韓寶來拍馬屁拍到馬蹄了，但他顧盼有神：“沒違規吧？再說，我也沒喫公家的，我自掏腰包。”
“誰證明你是自掏腰包？”曹伯華也幫着興師問罪。
韓寶來指着觸摸屏，把菜譜點出來，鄭重其事地說：“這是酒樓的菜譜，這是我剛纔下的單。酒樓每個菜明碼標價，遊客也是這個價。這是我們午的四菜一湯。計價一萬二。看我微信支付。好，這是支付賬單。現在放心吃了吧？”
“一萬二？”聞老驚叫了起來，“怎麼這麼貴？”
“要不要請物價局的同志過來核一下價？”
“反正是韓寶來盡孝心。我們不核了。動筷子吧。”曹伯華給聞老打了一湯勺一段一段的蛇肉。心裏想，這麼一大甕蛇肉，不要一萬，他還賣老婆不成。
一個大甕，三個臉盆大的青花瓷盆。聞老喫着，還一個勁地問：“寶來，我怎麼覺得這菜很彆扭呢？”
曹伯華嚼得滿嘴雌黃：“聞老，他不是說他是屬狗的。他罵自己不打緊，我們跟着他喫狗食。”
聞老說：“狗糧現在我們喫得好。你沒見養狗的，喫的都是進口的。那麼一罐狗糧，相當於我們這一鉢子大菜。我們這一桌，還不夠一條狗喫一餐。”
韓寶來一邊給領導打着菜，一邊說：“狗的身價啊，現在超級明星的身價還要高。英國老爵爺一條狗，差點給我害死，我後來聽說，他投保了一個億英鎊啊。要是這條狗給蟒蛇咬死了，獲賠一個億英鎊。它的身價是一億英鎊。我當時對老爵爺說，哪還不如給蟒咬死算了。老爵爺說，我給這狗了二十年保險，人家賠的還不夠我交的保險費呢。”
酒是現場宰蛇之後，取出的蛇膽，一個個甘藍色的蛇膽，把膽汁漓出來，然後泡白酒。一人可以喝一杯，清肝明目。酒是淺嘗輒止。誰敢斗酒？
每個人吃了一碗米碗。聞老看這米粒不一樣，像一粒粒蟻蛋，色澤純白。聞老吃了一小口，嚼下去，有一股艾葉的清香。
“寶來，這米飯的清香是做飯的時候加進去的吧？”
曹伯華本想說這是貢米。原產江永的香米，江永縣某個山只有一分田，土質、氣候與衆不同，這分田種出的米，是如此清香爽口，歷來是皇家貢品。韓寶來搶過話頭：“是啊，是用荷葉包了一下。是不是荷葉香？”
站在後面的一排穿旗袍的工作人員抿着嘴笑，她們當然知道韓寶來是在撒謊。用罷飯，韓寶來拿出他的泡茶功夫，跟着他讓茶香浸潤了一個鐘。
韓寶來接下來陪聞老下榻在異蛇賓館。韓寶來真是搞鬼，要睡午覺，怎麼還喝濃茶？於是，聞老雅興來了，提議韓寶來研一池墨。爺倆寫幾幅字。聞老寫了一幅堂：“發等願結等緣享下等福，擇高處立平處坐從寬處行。”
韓寶來少不得讚譽一番：“好字，盡得二王之精妙。天然妙趣，體態端莊，字字丰神秀骨，真的是大手端。”
聞老說道：“孔夫子不嫌字醜，字不堪點評，但其意，你要謹記。”
韓寶來心裏一格登，躬身請教：“請聞爺爺賜教，小子洗耳恭聽。”
聞老勃然變色，原也不爲午餐說事：“發等願，此願，可是爲民造福，而不是爲了某個人謀私利。結等緣。爲什麼取法庸呢？緣是一種機緣巧合。你別以爲自己運氣總是那麼好。你要相信，你的運氣等，不會總是那麼走運。因此，你要未雨綢繆，早作打算。享下等福，我不說你懂的，不要想着什麼齊人之福，什麼睡盡天下美女，睡不完的。下一聯最要緊，擇高處立，那是說你的眼界要高，不要看着你昔日的圈子，要跳出你昔日的圈子，你的境界纔會高。平處坐，坐要坐得四平八穩。你不坐穩了，你要摔跟頭的啊。你現在是坐穩椅子的階段，更要懂得潔身自愛，不要與小人同流合污，小心爲他人所利用。從寬處行，大路朝天，各走半邊。記得給條道給別人走，不要一個要把路堵死。”
韓寶來聽聞老如此說，嚇得神色劇變，肯定聞老已經聽了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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