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震也知道韓寶來的能量，他轉過身來，目光閃來閃去：“寶來，遇這種大事，你一定要向黨央、國務院反應？我也只是聽了他的、你的一面之詞，一時之間還不好下結論。你不要隱瞞，如實向主席、向總理彙報？”
“我怕我的直接介入，帶來不好的負面影響。會此起央的警覺。”韓寶來面露難色。
“嗯。那也是，你在瀟湘市，他在省城，表面，是他們之間的角力。你從干預，那肯定有嫌話給人說。”聞聲震眼珠子睃來睃去，喃喃自語，“我想想，我想想。寶來，聽說你寫的《蘭亭序》能蓋過唐代著名書法家褚遂良，你給我摹寫一遍。你讓我想想，前前後後想想，我再看看他們的爭辯，我看看是不是泄露了什麼天機？”
“好吧。聞爺爺，你慢慢想。我來寫。”韓寶來只得答應摹寫。摹寫《蘭亭序》，這是韓寶來的幼年功課，也不知道摹寫了幾千遍了，他是得心應手。看都不要看，他寫在了一個橫幅卷軸。韓寶來寫完，聞老讓韓寶來用印，用韓寶來的印鈐。
聞老逐字逐字研讀了一遍過去，連連點頭：“名不虛傳！寶來書法之，用筆之輕靈，筆鋒之犀利，天下無雙！”
韓寶來已經聽這方面的讚譽，聽得耳朵都起繭了，他恭敬地說：“聞爺爺，還是給點批評吧？”
“批評啊。你的天分太高，傲氣太盛。你這字，內藏錦繡，有鳳翥龍翔之象。”
“聞爺爺，我現在可是一不小心，會給人挑落馬下，我馬要變成喪家之犬了。我這狗做得——太失敗了。”
聞老用氣息輕輕呵畫的墨跡，這樣可以讓墨滲入紙深一點，轉過臉來說：“給總理打電話彙報。打。要是總理問起，你說是我讓你打的。”
“好的，我聽聞爺爺的。”韓寶來已經做到喜不形於色，聲音也很平淡。一會兒，總理接聽了電話：“寶來，遇什麼難題了？我正在去釣魚臺國賓館的路，估計有半個小時車程，我們爺倆聊二十分鐘，你計時。”
韓寶來略顯驚惶失措，語氣沒了往日的繪聲繪色；“總理爺爺，有人想通過我的手，向您反應驚天陰謀，我接了。”
“什麼驚天陰謀？你別危言聳聽。牽涉到你了吧，是不是？你回答我，你自己乾不乾淨？”
“乾淨啊。要是查出我一分錢貪污，我寧願跳樓。可是，不能以莫須有的罪名拘禁地方官員？我認爲此風不能長。搞得人心惶惶。”韓寶來雖然語氣謙和，但話份量很重。
總理聽得出來：“查你乾爹，是預料事。你要是清清白白，你一邊呆着去，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別還想保人家？他有什麼冤枉的？舉報他的信，可以用卡車裝了。基本線索，他老婆郭芳暗收取高額賂賄，他明目張膽地以權謀私。我們審紀了他負責你的項目，都有水分。究竟水分有多大，還要進一步覈查清楚。”
“不可能有的。”韓寶來相信王春林做事的手法，只要拿不到他受的賄賂，開發商不承認有送禮情節，郭芳是留了一手的，她每次收禮都用手機錄象了，對方也犯賄賂罪。這一手，等於交易雙方達成了攻守同盟。
“你那麼肯定？”
“我手有鐵證，這是某個人設的局。請總理明察秋毫，公斷此案。”
“人家給了你什麼證據？”總理知道韓寶來手裏沒有真憑實據，他是不會那麼執拗的。
“我首先向聞聲震書記彙報了。我們共同研究了這段視頻，確認是真實視頻，足以證明對方要搬走攔路石。”
“老聞讓你向我彙報的？你讓老聞直接和我說話。好傢伙，央紀委書記讓你給攔截了。”
韓寶來也不辯解，輕聲對聞聲震說：“聞書記，總理爺爺請您接聽。”
聞聲震猛擡起頭，哦了一聲，接過了電話，沉着鎮定：“總理，沒錯，是我讓他彙報的。我反覆看了視頻，覺得不對勁。我怕搞出冤假錯案來，我讓他給你打電話。我想跟你研討一下，如何入手將案子搞一個水落石出。小傢伙這次絕對是清白的，到目前爲止，除了跟郭芳打了一個照面，接了她送過來的袖珍公包，裏面有王春林同志的工作日記，我瀏覽了一下，王春林同志還是一位知識淵博的大家，不是傳聞的奸滑之徒。”
“這點黨性原則，我是有的。雖然，啊，我對小傢伙也是情有獨鍾，但跟你一樣，絕不護犢子，該打板子的，一定打板子。我已經查出他小問題好幾樁了，檢查寫了三份了。總理，我把那份視頻發給你吧。你看過之後，我們再聊。”
“那好，如果不是牽涉到你們辦案的高度機密。你認爲有必要的話，你拷貝一份發給我，我倒要看看，這是一份什麼證據，能自剖心跡。”總理還是不相信王春林是清白的。聞聲震示意韓寶來動手，拷貝一份發給總理。
總理掛了電話，估計總理要研究一番。聞聲震站起來踱了踱步，車轉過身來：“寶來，我老了。幹完這屆，絕對要退下來。總理和主席也只能連任一屆，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你要快速成長起來。不要成天，唉，我傳達給你的黨央常委會的決定，你一定要不折不扣地給我執行，別再拈花惹草。你要給我一心撲在工作，無愧於黨央對你的信任和栽培，下無愧於黎民百姓。”
韓寶來連連點頭答應，他信筆，也沒想用什麼體，寫了一幅：“聞晴天一聲霹靂，震退曹軍八十萬。豎子膽裂魍魍狂，從此天人清且壯。”
“你這馬屁拍的，老頭子我都汗顏。這幅不能流傳於世，還是我收了去。你不是拿老頭子取笑，寫起我老頭子的藏頭詩來了。但字是好字，一氣呵成，以後，我不要你的摹本了，我要你隨機寫的。你隨機寫的，我晚年可有閒情逸致打發時間了。”聞老那是書法發燒友，像酒鬼，哪不對好字帖垂涎三尺？韓寶來送幅字給他，這可不算什麼貪污。互換本人的筆墨，算禮尚往來，頂多說人情下，從古至今，也沒說這是什麼貪污。于右任送幅字給老蔣，老蔣收藏了，至今掛在正館，也沒誰質疑這是什麼貪污。頂多算擦邊球，跟午喫的公務餐一樣，韓寶來自掏腰包，雖然菜有點過分，但不傷大雅，不關國計民生。
過得半個鍾，總理電話打回來了，還是打韓寶來的電話，說明總理還是信任韓寶來的，總理不等韓寶來說話，直接說：“給電話給聞老。”
聞老恭聽：“總理，請指示。”
“也不是什麼指示。我表明我的態度，請聞老主持公道，如果真的查出王春林假公濟私，法不容情，依法嚴懲。如果王春林確實是得罪了某些人，某些人羅織他的罪名，一定要查到實處。我們要本着，既不放走一名貪贓枉法的貪腐分子，同時也不能冤枉一個好同志。省城的工作重要，你先回長沙。你給電話給小傢伙，我還要向他下達死命令。”
聞聲震滿口答應，堅決執行總理指示。雖說不是指示，那也是帶指導性的工作意見。
韓寶來接過電話，乖到極點了：“總理爺爺，您講，我聽着呢。”
“寶來，我下達三條必殺令：一，王春林問題沒搞清楚之前，不許你再回長沙，老老實實呆在瀟湘市，同心同德、羣策羣力，幹好你的本職工作。你要幫的已經幫到了，接下來，已經不是你我插手的事情，這是紀委的工作。你插手，是犯錯。二，聽聞老的話，變被動爲主動。不要再兒女情長了。當斷不斷，必留下後患。三，瀟湘市的工作，你要立竿見影。明年的瀟湘故里國際竹化節，是小考；廣交會是考；五年之後，你第一屆任滿，那是大考。聽明白了嗎？”
韓寶來信心百倍，說話膽氣、豪氣，雲飛揚：“知道了。決不辜負總理的期許，一定幹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報答總理的知遇之恩。提攜玉龍報君恩。”
總理聽韓寶來如此說，心情好了不少：“寶來，最近讀你的論，長進不少。你開始懂得了，站在全局的高度審時度勢，眼光高，觀點新，論據充分。需要提醒的是，不能書生意氣，辦事情還是以辦好爲原則。你論述的百姓幸福指數高於民生工程，我還是贊成的。好吧，我也看，你治下的瀟湘市，五年之後，幸福指數有多高。我和主席都很期待，你要給我種好試驗田。種好了，你在全國推而廣之。不是一地的幸福指數，那是全國的幸福指數，那是億兆斯民之福祉。明白嗎？”
韓寶來底氣很足：“明白。一定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請主席、總理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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