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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89捅馬蜂窩

    韓寶來扯了一口野雉腿子肉,那肉質的勁道,像是扯皮筋,農家土雞是無法擬的,只能小口小口扯着喫,扯成絲絲;你想大口喫,根本嚼不爛。肉香味濃,加香辣、菇香味,真是頰齒留香。這肉香,不由想起辛棄疾《水龍吟》裏的確句子:“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末?”意思是:不要說鱸魚肉絲鮮美,秋風呼呼刮滿天,我不會象西晉的張季鷹,爲貪喫家鄉美味而棄官。

    韓寶來放下手啃了一半的雞腿,化被動爲主動:“好,昆哥、昆嫂,兄弟敬一杯酒還是不成禮數的。再敬一杯,恭祝昆哥昆嫂,你挑水來她澆園,和諧美滿,兒孫滿堂,幸福萬年長。”

    “謝謝兄弟。謝謝兄弟。”昆哥喜不自勝,他才真正體會到幸福真正的含義,他其實骨子裏還是喜歡家鄉嬌小玲瓏的女子,不喜歡都市麗人。他忍了魯麗雲這麼多年,今天終於翻身農奴把歌唱了。

    莫小桃眼光生俏,媚態十足:“嘴巴倒是甜,只怕沒安好心。”

    胡金玉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她不懷好意地問:“韓村官怎麼沒安好心?”

    “我打個方,如說,韓寶來身這件襯衫,他是穿舊了。他隨手扔了。要是有哪個人要穿,他還樂得做個順水人情,並且說,好啊,你穿我這件衣服,你會得榮華富貴的。”

    這話要是別人聽到,非揍她不可;可是昆哥是知情人,明知道莫小桃從前與韓寶來是有一腿,現在韓寶來把她蹬了,心有怨氣。人家向老情人訴怨氣也無可非議。

    你看韓寶來內心一凜,知道有愧於她們,你說他對莫小桃一點感情都沒有,那肯定是假話,畢竟兩人曾經發生那麼多故事。想想莫小桃曾經兩次三番以身相許,求他救陳滸,想想那些趣事,此生怎麼可能忘記。韓寶來不露聲色:“珍惜當下,活在當下,知足常樂。有的人以爲跟着我幸福,其實,這是誤解,事實證明了,跟着我是一種痛苦。昆哥知道的,是汝慧,她跟着我,也沒有怎麼享福。我虧欠她的太多太多。不知她暗爲我落了多少淚?兩次爲我流產。我其實是一個透天底下沒良心的人。心狠。”

    這是說的是心裏話,莫小桃哼了一聲:“樂意啊,死了也樂意啊。”

    “你要學劉豔梅,劉豔梅現在跟張健日久生情,兩人現在夫唱婦隨,過着神仙眷侶的日子。還有我們眼前這一對,桂山大哥和駱雁嫂子——”

    胡金玉咬着嘴脣,刺了韓寶來一句:“什麼?駱雁跟你也有一腿?”

    駱雁臉頓時潮紅一片,駱雁順着韓寶來的話說:“那是我守活寡的時候,後來,我跟桂山好了,他再沒有親近我。我也認命了。我知道,憑我幾斤幾兩,我不配。真是寶來說的,知足常樂。我現在很知足,我感覺我過着一種幸福日子。我真不敢奢望別的什麼了。我不是那命。你不是那命,你如果強求,結果反受其害。”

    陳桂山忍不住啵了駱雁一口,大笑起來:“雁,我們夫妻要好好喝一杯。”

    駱雁現在已經生完小孩子,是能喝酒的婦人。兩口子真當着韓寶來的面喝了一杯交心酒。韓寶來還給他們滿,嘿嘿笑着:“好事成雙,好事成雙。再來一杯。”

    兩口子情意綿綿對視了一眼,當着衆人的面秀恩愛;其實,陳桂山常年跟在韓寶來左右,兩人聚小離多,所謂小別勝新婚,只是最近韓寶來回來次數多了,兩人粘乎時間多了,正處在熱火狀態。陳桂山身體又好,婦人給他折騰得要死要活,當然心甘情願了。兩口子要是常年沒有肉體相親了,久了也會生出許多怨恨來,所以說夫妻倆過牛郎織女的生活,很容易出現第三者插足。閨房寂寞,很容易給人窺伺。

    “託寶來的福,幹了。”陳桂山不含糊,與駱雁又喝了一杯。

    韓寶來舉起杯碰了碰昆哥和莫小桃的酒杯:“來吧,喝了這杯酒,兩人從此是神仙眷侶了。”

    韓寶來再次催莫小桃喝,莫小桃腮珠光晶瑩。莫小桃也只不過耍耍小脾氣,內心肯定是不平的,但她能怎麼樣。認命吧。即使是一杯苦酒,她也得喝。何況且還不錯,昆哥相於陳滸,那是天壤之別。她習慣用袖子揩淚,驚得昆哥趕緊給她拭淚。韓寶來內心一凜,眼着着愛過自己的女人,從此歸於他人,琵琶別抱,那種滋味極其苦澀。三個人的酒杯,各懷心思地碰在一起,還是喝了這杯味道不一樣的酒。

    韓寶來喝出昔日的興致來了,他再給大家滿。內心還是有一個聲音,別多喝酒。他神情黯然地坐下,繼續啃手的野雉腿。其實,你可以情感遷移啊,你把嗜好遷移到細細品味美食來,他給自己泡了一杯釅茶。

    胡金玉抿着嘴竊笑:“你想喝一個通宵?”

    韓寶來萬般無奈地說:“我喝茶,你們隨便。”

    胡金玉急眼了:“喂,你也不能厚此薄彼!太看不起人了吧?我們還沒喝一杯的呢。大半年沒跟我們喝酒,好不容易見一次面連一杯也不喝?你說到天去,也不說過去!”

    “怎麼看不起人?我以茶代酒陪你們啊。”

    “不行!不行!”

    莫小桃現在挖苦他倆:“是啊,你偷她的時候,你也是貨真價實的。”

    這話太出原則,要是在別的場合,不火拼起來纔怪,但這是不公開的祕密,陳桂明也是意氣人:“寶來兄弟也不在乎這一杯酒。滿足她。”

    “好,我那時候剛出道,年幼無知,給你這個老貨誘惑當了。我再不做對不起桂明大哥的事情,我喝一杯賠禮酒。”

    胡金玉萬沒想到韓寶來來這一手,氣得胸口一鼓一鼓地,咒罵道:“死韓寶來,下次碰我一下,我咬斷你的命根子。”

    “我好怕。喝了這杯酒,各安天命吧。”韓寶來擺出一副恩斷義絕的樣子,他不像是開玩笑,事實也不容許他拖泥帶水。從此以後,斷了這念想,從此各過各的安分日子。

    胡金玉呸了一聲,莫小桃故意挑事:“嫂子,你曾經向我們誇下海口,韓寶來是你手的麪糰,你想怎麼捏他怎麼捏他?是不是老了,不用了?”

    昆哥捏了一下莫小桃:“你別湊禍了。你想害死寶來兄弟。很多事情,你們女人頭髮長,見識短。寶來兄弟今非昔,他是央培養的接班人。要是跟你們混在一起胡搞,你說,他還有多少出息?”

    曾青山也說:“還是昆哥有見識。韓市長給關三月,其實是爲你們關三月。央首長知道這些情況,太氣憤了,要好好斬斷他的情思。這才動了真格。其實也並不是拿他怎麼樣,只是給一個小教訓,讓他長長記性。”

    胡金玉再不敢胡攪蠻纏了,她還是明事理:“喝吧。各自認命。”

    胡金玉最終認了這句話,昆哥笑道:“其實,理順了這層關係好了。以後,咱們還是兄弟姐妹,迴歸到正常關係來。沒有那些小動作,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多好啊。”

    “好,爲了昆哥這句話,我真是撥雲見日。桂明哥,對不起,兄弟愧對你了。”韓寶來臉皮真厚,這種事情還給人家道歉。多虧桂明是厚道人:“兄弟說啥話呢?只是你的身份不允許。你倒是絆住她的野心,你光顧她,她還有一種高尚追求。感覺她的品位都高了一個檔次。”

    “往事休要再提。早應該結束那段荒唐的遊戲,我如果傷害了你們,謝謝你們的寬懷大度。”韓寶來桃花眼再一次淚水模糊,掏出口袋裏的繡花手絹,擦拭鏡片,看到得出他手在哆嗦。他爲兄弟們厚道,內心起着波瀾。這種事情,真是難以啓齒的齷齪事情。

    “你還得與駱雁喝一杯絕情酒啊?”莫小桃出言不遜。

    “誰跟我喝,我都得喝。只是希望,我明天不要給兩位老師發現我酗酒了,我現在是等於躲着老師做錯事的小學生,內心有犯錯感。”

    “好,你喝完這杯,你別喝了,你以茶代酒。”桂山大哥是豁達的,夫妻雙雙陪了韓寶來一杯酒,倒是歡歡喜喜。

    韓寶來又喝了一杯,最近沒有這麼痛快過,這種美妙燻人的酒香藥香,還有對味蕾和粘膜的刺激感,慾望裏強烈的渴求感,很像小時候捅馬蜂,明知道馬蜂是不能捅的,一捅肯定會遭到集體攻擊;但還是有一種英雄的衝動,冒天下之大不韙去捅他。對女人,如果他是真心拒絕,蒼蠅也不會叮無縫的雞蛋,韓寶來肯定跟她眉來眼去了,對方得到某種暗示纔敢粘他。

    莫小桃是完全能讀懂韓寶來的心思,故意執着酒壺,給大家斟酒,眼光卻瞟在他臉,咬着嘴脣喫喫笑,那笑分明是誘惑他——喝,還是不喝?

    那酒香藥香便在他嘴裏蔓延,讓他情不自禁地饞涎欲滴,意識裏苦苦掙扎着——不喝酒的人,永遠不懂喝酒人的痛;不吸菸的人,永遠不知菸民的痛;不賭博的人,永遠不知賭博的人的痛;不叫小姐的,永遠不知叫小姐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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