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薇薇捂着嘴想笑，看夫人眼角盡是輕蔑，她當然不敢笑出聲來：“現在，他明顯像個學者，變得儒雅起來了。特別是——”
葉薇薇雖然在說話，其實是察顏觀色，看夫人悠閒地喝着茶；夫人說了一口茶，夫人眼光落在她身，她不由得有一些緊張，說話有一點口喫：“特別是現在給他標配的班子，真是重量級人物。你像屈武子先生，他跟凌煙閣教授聯手把諾大一個瀟湘故里國際竹化節的全部藝活動搞起來了；還有喬慧園，她一個人搞出了一百多部地方法規，讓我們在治安、環保、打假、食口安全、知識產權保護等諸多方面，都做到有法可依。”
夫人漫不經心地低頭喝茶，葉薇薇不可能不知道紫蘭是何許人物，她說話很有藝術水準的，說了半天，前面是鋪墊，現在纔是主題：“很多人都非常怪，寶來同志身爲市長，怎麼可以三兩個月不到辦公室打一個照面？其實，我們辦公室有一位市長助理紫蘭同志，她完全可以做到獨當一面。我看，紫蘭同志對寶來同志的影響是最直接的，她把一個荒唐的市長改頭換面，脫胎換骨，打造成了一個學者型市長。”
“是嗎？”夫人要的是這句話，“我第一次聽說紫蘭還有功勞？你還說得她那麼有本事？這丫頭不給我闖禍好了。”
“在市政府工作，紫蘭同志主內，寶來同志主外，兩人配合相當默契，從來沒有出現什麼秕漏。老周同志，是不是？”
葉薇薇還怕她一人之口，還難有說服力，馬拉周朝暉。周朝暉身爲市委副書記，很多事情他必須與市政府溝通，他當然知道寶來辦公室的智囊團的實力，他忙說：“對啊，對啊，辦事效率相當高，像我們這種老黃牛，那是給他們牽着鼻子走的。很多事情，都是我給催着辦的。紫蘭厲害，她經辦的事情，那是無可挑剔。”
沈四海副市長也說：“可以說，執法力度來說，紫蘭來了之後，才做到百密無一疏。這孩子辦事雷厲風行。你沒做好，她不講情面的。該扣扣，該罰分的罰分，罰了你的分，當即公佈，公開透明，不打馬虎眼，全是動真格的。”
楊學農副市長趕緊說：“對，對，對，可以說我們的市政府是在高速運轉，現在市民超過一千萬人，抗洪、化娛樂、環保、社會福利、保險、財稅、入學、醫療等等工作，千頭萬緒，如今搞化節，接待數千萬計的遊客，你看，自始至終都是平穩度過。”
市委祕書長周懷民搶着說：“起初啊，以爲是市長現在不在家，大家可以鬆一口氣。可是怪了，每天的工作條分縷析地分派下來，誰幹什麼，分頭詳詳細細，哪些工作做得怎麼樣，都有檢查，有考覈。誰沒做好，有各種處分，誰也不敢怠慢。寶來在家，他處分是講三分薄面的，你改過好；可是現在的處分，那是毫不含糊，沒有情面可講。反而寶來在家，還要拼死拼命地幹。當然，幹出了成績，獎金、升級，都是有章可循。你想拉關係沒處拉，後門撤底給堵死了，唯有業績是硬指標。我說，現在市府的工作，是黃金搭檔。”
夫人有點聽煩了，目光投向還在泡茶的韓寶來：“寶來，你怎麼評價紫蘭？”
“好。”韓寶來脫口而出。
“這個評價好，高度概括啊。”俞正灝書記笑眯眯地說道。
葉薇薇書記妙目生輝：“這個好字可了不得，有女有子啊？是不是啊？”
“你看，你看，說着，說着，你們扯遠了。”夫人樂呵呵地，不像是生氣。
韓寶來最初以爲夫人要把他的這個團隊召集起來，進行集體整風，沒想到氣氛融洽，現在才明白，夫人是另有所謀！夫人果然是女豪傑，一步一步引君入甕。
葉薇薇再湊一把火：“央派了這麼多人來管寶來，我看派紫蘭派對了。”其實當年紫蘭主動參與跟人大主席蔣松青的女兒蔣彤彤競聘，她可沒有暴露身份，憑真才實學完勝對手，獲得了職位。
俞正灝書記誠懇地說：“我還是要做檢查的，主要是我的鼻子不靈，沒有跟央保持高度一致——”
夫人顯得很大度：“這不能怪正灝同志，再說，你在長沙，離這兒七百公里遠呢。我本來沒有把紫蘭安排在這裏，完全是這孩子主動跑來的。她原本也是過來寫博士畢業論的。聽說，瀟湘市是一個新興的化旅遊城市，她想在這裏寫畢業論。沒想到，啊，鬧出這麼大動靜。我這個做媽的，是很不稱職的。現在關起門來說，紫蘭一直不許我在外面說，她是我女兒，她要靠自己打拼，不靠家世。要不是——”
方小舟這一句話可以說驚動四座，沒想到夫人沒生氣，指着韓寶來鼻子嗔怪似地說：“這個壞傢伙，不知用了什麼迷魂藥迷住了她，讓她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你們倒說說，現在生米煮成熟飯，我倒是手足無措？你們都是寶來的長輩、朋友、同事，你們有不有什麼良策教我？”
這個題目一出，方小舟顯得最活躍：“首先，寶來兄弟要斬斷情絲，不要再跟別的女友藕斷絲連，要情有獨鍾；其次，收心。千般寵愛要集於一身；再其次，信仰愛情。啊，擁有愛情多麼美好。你看我，爲了追求小蓓，我是受盡了委曲，但我對小蓓的愛，我從來沒有動搖過。我們都是有信仰的嘛。最後一個問題，於你本人，也會有一個清清白白之身，何樂而不爲呢？是啊，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嘛。寶來兄弟，趕緊的，給丈母孃磕一個響頭。”
周小蓓擡起眼皮，秋波碰了一下韓寶來暗淡的眼神，有一種幸災樂禍，心想：韓寶來你也有今天。
“乾爹、韓叔，怎麼不表個態呢？”夫人眼神相當犀利，王春林、韓正起初也是矇在鼓裏，他倆真不知道韓寶來又惹起風流案子來。夫人是以韓寶來的口吻稱呼的，意思很明顯了。
王春林反應快一點：“寶來，我真怕你誤了人家。我都沒臉開這個口。你自己說吧。”
“寶來，你乾爹要你表態呢？你當着衆長輩的面表一個態，你是什麼心思？別遮遮掩掩。這不是小偷小摸。”
韓寶來心咚咚跳，夫人眼光逼向他，他不敢猶豫：“任憑夫人做主。”
“嗯？”夫人鼻子哼了一下，嚇得韓寶來忙說：“任憑媽做主。”
“做什麼主？把話說清楚。不要給我含含糊糊。以後不要說，話沒說清楚。我不喜歡你混水摸魚！”
“我願意迎娶紫蘭。”韓寶來早服軟了，語氣還是有一些發抖。
夫人嘆口氣：“不是我着急。一個人要二指大的臉，你不要臉，我們還要臉，再過些日子，肚皮一天天隆起來了。怎麼見人？啊，你毀了自己不打緊，毀了紫蘭，甚至——”
夫人摸出紙巾拭淚，哼着鼻子說：“可憐天下父母心。我聽說這件事，真是五內俱焚。我見你，當時真想親手勒死你。可你是獨生子，你父母還盼着抱孫子。我下不了這個狠手，再說，我外孫落地，也不能沒有父親，我退一萬步想，好歹外孫還有一個親爹。我是萬般無奈啊，落到如此田地，都是我平時疏於對孩子的看管……”
夫人數落了韓寶來一頓，韓寶來額頭冒熱氣了，凝聚了豆大的汗滴，低着頭，一動不敢動。你開玩笑，夫人要是生氣，拂袖而去，你還想混嗎？
葉薇薇說：“夫人，浪子回頭金不換。寶來有這回、這回的教育，他應該徹底收心了。要是再有緋聞，法理難容。”葉薇薇故意不說天理難容。
夫人眼光投向張玉屏，張玉屏知道她不表個態，她是過不了關了的：“我看這個媒還得由我來做。爲什麼呢？一是寶來還聽我的，二是我剛纔跟夫人互換出生年月，我倆是同庚。紫蘭姑娘，我是熟悉的，只不過現在才知道她的家世。我打心眼裏喜歡這孩子，真的清純如水，沒有一點壞心眼，冰清玉潔一個姑娘。寶來，你能與這樣一個冰清玉潔的姑娘結爲連理，你老韓家不愧是世代忠良，老天爺待你不薄，你可要知福啊！”
夫人很滿意張玉屏主動做媒，她再次逼視韓寶來：“你張阿姨給你做媒，行還是不行？也要做個應聲蟲嘛。”
“謝謝張阿姨玉成。晚輩感謝不盡，晚輩一定不負張阿姨的美意。”韓寶來唯唯諾諾地說。
“你安排吧？我在這裏還有些日子，怎麼把這事給定下來，我回家可以交差？你不是可以運籌幃幄？你自己的事情，難道還要我幫你安排？你的人都在這裏，你統一思想，做一個周密部署吧。”夫人這話軟帶硬，虎視眈眈地緊盯着韓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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