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的盯着孩子的手,看着護士將那細細的針管,插入她柔軟細嫩的肉裏。因爲孩子的不配合,護士紮了兩次才扎進去。大人孩子都一頭的汗,程靈韻不住的哄她,“好了寶貝,好了,已經好了。不哭”
孩子臉哭得通紅,嗓子都哭啞了,格外悽楚可憐的叫媽媽。蘇簡嫵聽得都覺得心酸,小寶小時候打針,並沒有這樣哭過。或許因爲是個男孩子,多少比女孩子勇敢一些的緣故吧。
蘇簡嫵心情複雜,程靈韻卻似習慣了,聽着孩子的哭嚷,仍能保持冷靜的,耐着性子哄她。蘇簡嫵覺得換成自己的話,一定沒有她這麼堅強。
轉眸看向白承驍,連她都聽得有些受不了,白承驍更不消說。他薄脣緊抿,死死的攥着拳,難以忍受的扭過了頭。一眼看到站在門邊的蘇簡嫵,他愣了愣,旋即平靜的和她打招呼。
“蘇小姐。”
蘇簡嫵點點頭,直到程靈韻跟前,孩子插了針,委屈的窩在她懷裏小聲啜泣。
“蘇蘇,你來了。”看到她,程靈韻的臉上,才流露出稍許疲憊。眼瞼下一片青黑之色,顯然是沒睡好。
蘇簡嫵放下東西,看了一眼白承驍,有些疑惑的問道:“靈靈,你怎麼突然帶着孩子轉院了。”
程靈韻的臉色頓時冷了幾分,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白承驍,“你問他。”
白承驍皺了皺眉,臉色少有的沉着冷靜,“我說過,這裏的醫療條件,比那裏更好。”
直到現在,他仍然難以想象,要不是親眼看到,他根本不敢相信,程靈韻居然帶着孩子,就住在醫院的走廊看病。那裏的環境那麼嘈雜,人來人往。大人都無法好好休息,更不用說孩子。
程靈韻哼了一聲,扭過臉不去看他。護士出去之後,隨手替他們帶上了病房的門。
寬大的單人病房內,就剩下他們。白承驍捏了捏拳,轉身走到旁邊沙發上坐下。男人半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難得的一言不發。
程靈韻也沒有再說話,氣氛莫名詭異起來,蘇簡嫵覺得哪裏不對,一時卻說不上來。打開食盒舀了一碗小米粥,蘇簡嫵遞給程靈韻,“你和孩子先喫一點吧。”
程靈韻點點頭,也沒和她客氣。喂孩子吃了半碗,自己也吃了一點。期間白承驍就一直坐在病房裏,就那麼看着她們,也沒有說話,可臉上的表情,分明透着古怪。
許久,程靈韻似是難以忍受,忍不住驅趕他,“你怎麼還不走”
白承驍冷哼一聲,眼裏明顯帶着幾分怒氣,“我是孩子的父親,爲什麼要走”
這話一出,恰似一個炸雷響在耳邊,直接就把蘇簡嫵給炸蒙了。程靈韻臉色蒼白了幾分,下意識的抱緊了女兒,怒聲道:“你不要胡說八道,我的孩子跟你
她瞪着白承驍,倏地冷誚一笑,“白大少,你沒病吧在此之前,我們根本都不認識。”
“不認識嗎”白承驍挑眉,眼裏有說不出的冷意,“三年前,在英國bourtononthewater附近旅館,你和我做過什麼,不記得了嗎”
程靈韻的臉色,瞬間血色盡失。
“你你想起來了”她怔怔的看着白承驍,雙脣輕顫,下意識的喃喃,然而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這麼一問,不等於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嗎
白承驍揉着眉心,臉上有說不出的疲憊,和無奈。那天在小寶的生日宴上,其實他就已經想到了。三年前,他們曾一起度過了三天兩夜。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忘記。
雖然時隔三年之久,記憶終究會有些模糊。更何況,無論是他,還是她,或多或少都有了不同的變化。當時年少,而今,她明顯比以前成熟太多了。
一時沒能將她認出來,不代表和她接觸那麼多次,說過那麼多話之後,還會認不出她來。只是,當時他根本沒有想過,這個孩子會是他的孩子。
他以爲他們當初,不過是一場浪漫的豔遇罷了。過後誰也不會記得誰,他甚至都沒有問過她的名字。何況過了這麼久,她應該也遇到過不少人,談戀愛或者嫁人,再有個孩子也是正常的。
直到,他昨晚上接到顧容琛的電話,心裏忽然不肯定起來,直接去了醫院,找了在那裏工作的朋友,看了孩子的就診記錄,才發現那個孩子的血型,居然和他一樣。
許久,都沒有人說話。病房裏安靜的出奇,就在這一片詭異的安靜中,孩子哭累了,在程靈韻懷裏,沉沉的睡着了。蘇簡嫵看看程靈韻,又看看白承驍,這突如其來的真相,讓她也有些震驚了。
蘇簡嫵想了想,走到白承驍跟前:“白大少,讓她們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有話想問你,能不能出去談談”
“蘇蘇。”程靈韻叫了她一聲,面色遲疑不定。
蘇簡嫵回眸,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白承驍看了一眼程靈韻,目光落到她懷裏的孩子身上,頓了頓,他沒有說話,卻點點頭,大步走出了病房。
“一一真的是你的女兒嗎”
走出病房,蘇簡嫵沒有廢話,直接問道。按照白承驍說的,他和程靈韻曾在國外,確實有過一段,但這也不能證明,孩子就是他的。
白承驍似是看出她的想法,轉過身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有些煩燥的扯了扯領帶,“昨晚去醫院的時候,我看了孩子的就診病歷。她的血型,和我一樣。”
白承驍再想想他幾次見到程靈韻,她帶着孩子的反應,還有什麼是不能確定的呢。雖然震驚,卻沒有想象中那麼排斥。畢竟,他從來都不討厭孩子,甚至說得上很喜歡。
只是因爲不喜歡結婚,所以纔沒有生孩子的打算。可誰能想得到,冥冥中似乎另有註定。幾年前的一場浪漫邂逅,竟然讓他有了個孩子,並且在他不知道地方,悄悄長大了。
這個事實,他到現在仍然感到難以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