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歪着腦袋在病牀的邊緣睡得酣甜,讓人不忍打攪。
“顧夫人,您醒了”保姆打了一壺熱水進來,發現她睜着一雙水靈靈的眼眸,眉開眼笑地說道。
“噓”她急忙將食指放在嘴邊,示意她不要驚擾了顧容琛的美夢。
保姆見此情況,只是笑笑,一副瞭然的模樣,放下水壺就找了個藉口出去了。
其實,顧容琛已經醒了一會兒了,不過是看到她的睫毛翕動,故意裝睡的。
“都怪我,要不是我,爺爺也不會被牽扯進去,你現在也不用這麼疲憊。”蘇簡嫵看着男人的側顏,自言自語,“我認識你這麼久了,從來沒見你像現在這樣疲憊過”
“所以,我可以理解爲顧夫人在心疼我嗎”顧容琛擡眸之間隱隱透着幾分得意,就像小時候洞穿了某人心底的機密一般。
紅暈悄然爬上蘇簡嫵的臉頰,染上一分生氣,“你什麼時候醒的”
剛剛自己說的話豈不是全部都被他偷聽到了嗎。
“我什麼時候醒的不重要,你擔心我,心疼我才重要。”顧容琛的眼眸涌起欣慰之色。
被這種感情過於濃烈的眼神盯着,是真的很不自在,蘇簡嫵趕緊顧左右而言它。
“爺爺呢,爺爺到底怎麼樣了”想到當時顧容瑾在門口的那種焦急神態,情況應該是不容樂觀。
顧容琛看着她慌亂的模樣,心裏軟得一塌糊塗,“爺爺的事情都是我的錯,不能怪你,你放心吧,爺爺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現在不是追究誰的責任的時候,她心中澄清得像是一面明鏡,“可是我看到你們都很緊張,外面的醫生也都匆忙的很。”
迎着昏暗的夕陽,他看着背光的女人,伸手摸了摸她的秀髮,心疼地說道,“那你也不能光着腳就跑出去啊,現在你的第一任務就是把身體養好,爺爺的事情不用擔心,我都會處理好的。”
聲音低緩得像冬天才解凍的溪流,涓涓而下,就是夾雜的幾分責備這時也顯出了特有的疼愛。
蘇簡嫵沒有繼續爭辯下去,顧家一定會不惜代價保住爺爺的,現在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了,要爲孩子們做榜樣堅強纔是。
眉頭漸漸舒展,一絲不經意的笑意爬上嘴角,在晚霞的襯托下,分外動人。
老爺子的確是老了,手術已經進行了三次,身上扎滿了大大小小的針頭和管子,脆弱得再也經不起一點兒風吹雨打。
可能人到了一定的年齡之後,對於死亡都不會再恐懼,甚至懷揣着敬畏,含着看透紅塵的淡泊走進墳塋。
這天下午,陽光正好,顧容瑾拉開窗簾,迎接着勃勃生機的太陽的撫摸,老爺子已經多日沒有見過這樣的好天氣了。
“爺爺,今兒的太陽真好。”她笑盈盈地轉身想看看太陽是不是已經照射到了老人皺起的皮膚上。
“瑾兒,爺爺,爺爺不要這些累贅拖,拖着,我死後,一,一切從簡。”交代完最後的事,老爺子在陽光的普照下安詳地離開了這個紛亂的世界。
他走得很幸福,臉上一直存留着那個滿足的笑容,像是在爲他開啓另一個世界慶祝。
“爺爺”顧容瑾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葬禮遵循老爺子的臨終遺言,一切從簡,只是邀請了一部分與顧家交好的人前來弔唁,剩下的都是顧家自己的人了。
蘇簡嫵心裏過意不去,堅持要參加爺爺的葬禮,考慮到她的身體狀況還不如人意,顧容琛只同意她參與一個時辰,時間一到,馬上休養。
能最後送爺爺一程就已經讓蘇簡嫵心滿意足了,她沒有多說,一身黑色的喪服,低垂着腦袋,任由淚水流淌。
這是悲傷的淚水,亦是悔恨與自責的淚水。
不管顧容琛說過什麼,她都不能原諒自己,爺爺的離開和她有着割捨不掉的關係,要不是當時顧容琛先救下自己,爺爺怎麼會絕望到以死相搏呢。
看着一直低頭哭泣的女人,顧容琛的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眼色陰沉,渾身都散發着不可靠近的冷厲之氣。
厲聖婕,她們沒完。
這件事情,知情的並不多,外界也只是捕風捉影,沒有人敢拍着胸脯百分之百保證這件事的真實性。
回來之後,凌天和白景黎聯手搜尋信息,失去庇護所的厲聖婕走投無路,只是一直很難確定她的準確位置。
“顧總。”凌天走進葬禮現場,俯在他的耳邊低語幾句。
只能看見他的臉色由緊繃逐漸轉向了鬆弛,從這一情況來看,應該不是壞事。
顧容琛點點頭,對着凌天擺擺手,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了一聲,“我知道了。”
看着自家總裁這副模樣,凌天還想說什麼,又轉念一想,現如今不是討論如何處置厲聖婕那個喪心病狂的女人的時候,現在還是應該先把老爺子的葬禮辦好。
他看了一眼一旁低聲垂淚的夫人,輕嘆一口氣,退了下去。
顧容琛扶着她回房間休息的時候,蘇簡嫵終於是忍不住了,“剛纔凌天和你說了什麼事情”
給她蓋被子的手一滯,顧容琛擡眸看了一眼女人,喉結處微微動了動,沉思片刻,只道了聲,“沒什麼,只是照料來客的事情。”
想這麼對付過去那蘇簡嫵豈不是白和他做了這麼久的夫妻。
“你沒說實話。”她拉住他的手掌,炯炯雙目盯着他。
他迎上那雙打量的眸子,猶豫半晌,悠悠地說道,“是厲聖婕和黃子榮,他們被抓住了。”
顯然,這個消息對蘇簡嫵而言,並沒有勾起過往不堪的回憶的副作用,只讓她相信了罪有應得這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