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下的客人三三兩兩的分散在小圓桌前，低聲絮語着。不時有人舉起手，就會有手臂上搭着白毛巾的侍者走過去彎下腰，聽候客人的吩咐。
聶鵬此時坐在偏廳的一角，將身體陷入軟塌中，看着杯中騰起熱氣的咖啡。那氣柱在射燈的照射下斑駁盤旋，映出對面正在低頭翻看紙張的兩人。
陳盼盼和狄佳穎。
是的，狄佳穎也參與到了這次商務談判之中，本着多一份助力多一份成功率，聶鵬沒去計較她是怎麼被陳盼盼勸服的，來了就來了吧。
此時他正在思索啊思利康的動機。
經過這些天的準備，自問已經萬無一失的三人，卻在昨天被談判對手搞得措手不及，猶如面對雄鷹的三隻雛鳥。
此時陳盼盼手中翻動的文件，正是昨天的談判紀要，紙張上用筆反覆圈畫了一處，荔枝大小的圈裏，赫然寫着：
以100萬歐元克的價格收購3克中間體。
這是談判對手給出的價格，在看到這份報價時，他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價格甚至超出了陳盼盼推算出的60萬歐元克成本價的65。
沒有哪個談判方會主動溢價收購，尤其是在自制成本比購買價格還要低的產品上，就像沒有人願意用等重的黃金換白銀一個道理。
就在三人對啊思利康的套路驚疑不定的時候，對方又拋出了第二枚炸彈。
股權置換協議。
當看到這份協議的時候，陳盼盼和狄佳穎還能硬着頭皮啃下來，聶鵬就完全不懂了。對於端行這樣的有限公司來說，股份都沒有，何來的股權
在這個領域完全陌生的他當即叫停了談判，示意對方給他們一些時間考慮考慮，對方居然當場應允，不再談及合作的問題，轉而和三人聊起了風土人情。
接下來半天裏，三人又是陪喫又是陪玩，花銷不少，可是在陳盼盼的眼色下，聶鵬仍舊肉疼的掏了腰包。
等到晚宴過後，對方負責人握着聶鵬的手，含着笑謙虛的說煩請聶先生儘快給予答覆的時候，聶鵬才發現自己似乎是着了對方的道了。
以退爲進，逼他做決定啊。
今天的花銷只是開始，如果他無限期的拖延下去，自己這些老底還真就扛不住了。
媽的，經驗不足害死人啊。
好容易將對方送去酒店下榻後，三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遠處的咖啡館，看來彼此都有不少想法。
“小鵬，姐姐先和你講講股權置換的問題。”陳盼盼比聶鵬大不了幾歲，張口閉口卻幾乎很少用“我”，而是自稱姐姐，配合着柔和的目光，一度讓聶鵬感到溫馨。
也不知道陳團怕她什麼。
“股權置換就如它的字面意思，由合作雙方交叉持股，目的，多是建立利益關係。”陳盼盼緩緩道來。
“如果端行是一家千億美元級的公司，那麼這就是一份利益捆綁協定。可是以端行目前的狀況來說，這置換要求就像是。。。。”
“收購協議。”坐在一旁的狄佳穎說，此刻的她完全換了一副氣勢，那雙眼睛飛快的閃動着，好似在急速推演着什麼一般。
“對於端行現在的價值來說，無論你找誰注資，短期內能夠增加的資本都是極其有限的，如果你同意和啊思利康進行換置，那麼必然是以你爲啊思利康的持股股東，而啊思利康成爲你們的控股股東。”狄佳穎語氣篤定。
“不會吧，股權置換很少涉及控股權變更的吧”陳盼盼扭過頭看着狄佳穎，不解的問。
“會，如果我們把他看做是一份收購計劃的話。”狄佳穎拿過陳盼盼手中的文件，繼續說：
“溢價65購買，本就存在利益輸送的嫌疑，如果你真的進行了股權改制，加入啊思利康的利益集羣。那麼他有太多的方法讓你將這些利潤吐回去。
你雖然不是端行的法人和實控人，但是在絕對的資本傾軋下，端行必然會暴露出背後的實驗室，接着他們會跳過端行而直接同你口中的實驗室對接。
因爲，他們判斷，端行不過是你背後力量伸出的一根觸角而已，而他們想要的，是順着觸角摸到這隻章魚。”狄佳穎有理有據的分析，陳盼盼在一旁點頭贊同，可是爲難的確是聶鵬。
哪來的章魚啊，哪來的實驗室啊，全都是他自己杜撰出來的啊，這怎麼收場。
“如果我們不同意他們的股權置換呢”聶鵬問狄佳穎。
“既然這樣，我們先拖一下，股權置換的問題我不可能答應，無論他出什麼價，實驗室不能被他們主導。”既然到了這一步，聶鵬自然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最終無非是談崩罷了。
他一拿着金剛鑽的，還怕攬不着瓷器活麼全世界質優價廉的金剛鑽，可是隻有這一家，別無分號。
“行，既然你定了，那麼就見招拆招吧，看看啊思利康能不能坐得住。”陳盼盼點頭，似乎她已經全然忘記了，她表弟纔是端行的實際法人。
。。。。。。
啊思利康談判代表人陳忠的屋子裏，卻是一番輕鬆。作爲中華區副總經理祕書的他，能夠接到這麼愜意的工作實屬難得。
雖然職務不高，但是常年處在對一線決策者負責的職位上，還是令他沾染了不少的高層氣勢。
“陳總”隨他一起來的幾個人聚在屋裏，其中一人問道：“您說端行會同意我們的協議麼”
“隨他，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陳忠說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就沒有下文了，聽得幾人一頭霧水。
陳忠的目的正如狄佳穎推斷的那樣，是來試探聶鵬背後的勢力。至於產品的購買成功與否，和他無關。
身爲祕書是不參與決策的，只能起到協調和聯絡的作用。那些價格上的問題，還是留給隨同而來的商務談判們吧。
“小佟，準備準備，明天去聶先生的母校參觀。”陳忠對着隨行的一名成員說道。
“哦，好的，需要聯繫對方陪同麼”姓佟的成員問道，他不清楚爲什麼陳祕書總是稱呼聶鵬爲聶先生，這無論在級別還是年齡上都講不通。
也許有什麼背景吧，否則何必親自帶隊呢。
“不必了，聯繫校方就可以了。”
。。。。。。
次日一早，陳團從宿舍爬起來後就去了實驗室，昨晚和陳盼盼狄佳穎分別後，趕着回來檢查培養槽的他忙到挺晚，於是就沒有回家。
昨晚發現一塊太陽能蓄電池的電量已然有些見底了，於是將其搬回實驗室充電，好在當時訂購了兩塊太陽能板，另一塊的電量還足夠支撐一段時間。
將實驗室中充滿電的蓄電池送回月球並接好，一一確認了培養槽內部的菌種繁殖情況，發現已經有一隻培養盒內的變異體足夠作爲培養基使用了。
終於到了收穫的時候了，聶鵬將其取回實驗室，小心翼翼的把變異體移植到器皿中，將調配好的試劑滴入，看了看掛鐘上的時間，6點半，喫個早飯回來剛好夠。
可是遠在大洋彼岸的另一端，已經有人興奮的喫不下東西了。哈文此刻站在一間不大的放映室裏，指着投影屏幕激動的講解着。
室內昏暗，坐着的幾人身着軍裝，神色如常，胸口的勳表顏色各樣，除了在照片切換的過程中能看到他們臉部光影的變化，其他時間都彷彿一尊尊蠟像。
那屏幕上的照片，來自於月球勘測軌道器的拍攝，放大過後依稀能夠辨認出岩石上的兩部方形物體，但是由於該地點正位於背陽測，所以具體的構成還無法確認。
“先生們，除了這兩部方形的物體外，請看這裏。”哈文將圖片放大，指着幾處明顯發白的像素點說：“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都發現了不同於月岩表面的色相反饋。而他們所處的地面也極爲不尋常。”
說着將另一張照片調出來，同時顯示在屏幕上。
“這是lro在今年4月份的時候，於20公里軌道高度拍攝的月岩照片，經過大量的比對後我們發現，從沒有這種質地的岩石。另外我們還拍到了這些非常規則的物體，根據探測儀器的數據顯示，這不是岩石。”
幾名高官模樣的人有了微弱的動靜，也終於讓哈文覺得自己不是在同一堆木頭講話。
“可以排除是人爲的”其中一人問。
“這裏從未有過人類踏足，最近的着陸點是華夏人的嫦娥3號，距離這裏860公里。而他們的月球車活動範圍只有10公里。”哈文脫口而出，顯然已經準備充足。
幾人點點頭，沒有繼續發問，而是向哈文索要了照片後離開。出門後沒多久，一羣穿着黑西裝的人進來，當哈文以爲他們要從內襯口袋裏掏出什麼記憶消除器的時候向黑超致敬，卻發現只是安全局的特派員來訂立保密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