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大當家悲涼的看着一地的屍體，自己這個經營多年的山寨從今天起可算是完了，原本二十幾個人在這一片好歹也算個不小的勢力，如今什麼都沒了……都怪眼前這個油鹽不進的傻子！如果兩個月之前自己不收留這個叫大牛的傻子好了，還說什麼只要管飽飯，啥都可以幹……
恨恨的看着站的筆直的大牛，和他身後護着的那個紅衣小娘子，大當家說道：“好吧大牛，你贏了！我放你們走，從今以後你我徹底恩斷義絕，各走各的路！”
大當家說着話，緩緩向後退去，讓開了路途。
大牛鬆了一口氣，將長戈夾在腋下，轉身問範含霜：“姑娘，你沒事吧？”
範含霜被大牛那滿臉的鮮血嚇了一跳，尤其是大牛本身長了一張凶神惡煞的醜臉，含霜嚇得整個人向後縮去。
大牛看到自己的樣貌嚇到了範含霜，不好意思的笑笑，伸手在臉抹了一把，弄得滿臉都是血，看起來更恐怖了：“不用害怕，我大牛既然說了今天護着你了，肯定護定你了，有我大牛在，誰都傷害不了你。”
範含霜臉色緩和下來，卻突然驚恐的瞪大眼睛，指着大牛的身後驚叫道：“小心！”
大牛反應也是很快，根本來不及轉身，腋下的長戈一放，向後一送，只聽“噗”的一聲入肉的悶響，大牛回頭看去，大當家那張猙獰的臉在自己的身後，眼睛圓睜着，不甘的盯着大牛。
長戈整個穿過大當家的身體，鮮血沿着長戈的臂杆“滴答滴答”的流着。
山賊們全死了……
大牛鬆開手，整個人跌坐在地，看着一地的屍體發愣，自己當了這麼多年的邊兵，也沒有害過這麼多條的人命，今天也是頭腦一熱，下手沒有個輕重。
看着昔日一起喝酒吹噓的人轉眼間變成了地的屍體，大牛心一片悲涼。
爲什麼？到底是爲什麼？在軍隊是這樣，戰友背後捅刀子，在土匪窩裏還是這樣拔刀相向！
大牛愣愣的看着自己滿手的鮮血發呆，旁邊傳來範含霜的聲音：“這位……壯士，你沒事吧？”
大牛回過神來，看到範含霜一幅受驚的兔子一般的神情，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不由想起自己那死去的女兒，心一軟，小聲說道：“我沒事，姑娘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範含霜搖了搖頭，沒受傷，是腿有點軟，站不起來了。
一個長在金窩子裏的雛鳳，從來都誰驕傲跋扈的欺負別人，一天之內經歷這麼多事情，見了鮮血和一地的死人，還差點失身，沒有精神失常不錯了，現在只是有點腿軟，也不知道該說範含霜堅強，還是腦神經粗大。
大牛點了點頭，起身去把範含霜的那匹踏雪牽到近前，俯下身子將含霜抱起。
“姑娘，得罪了！”
大牛兩臂一用力，範含霜已然進了大牛的懷裏。大牛穩穩的抱着含霜，踩着一地的鮮血朝踏雪走去。
不敢看地的死屍，含霜擡起頭看着大牛那長相兇惡的臉龐，見到大牛額頭的傷口還在流血，伸出手輕輕碰了一下。
也許是傷口被碰的疼了，大牛臉的肌肉不自然的抽動了下。
範含霜連忙縮回手，歉意的看着大牛，輕聲問道：“還疼嗎？”
大牛搖搖頭，已經走到了踏雪身邊，雙臂一用力，想要將含霜放在馬背，卻發現含霜緊緊的抓着自己的衣襟不放手。
疑惑的看着這個紅衣小丫頭，範含霜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會一直保護着我嗎？”
莫名的心一軟，看着懷裏的小女孩，又想起了那早夭的孩兒，大牛鬼使神差的回答道：“我會一直護着你，不讓你受傷害的。”
範含霜這才鬆開手，翻身了馬背。
回身在山賊的屍首翻了翻，找了點治傷口的藥物，大牛迴轉回來，看到範含霜騎在馬一直盯着自己的動作，大牛手拉過繮繩，說道：“走吧，先離開這裏。”
一個壯漢牽着一匹黑馬，馬坐着一個紅色衣衫的小姑娘，一步一步走進夕陽的餘輝……
大牛坐在篝火邊，解開衣襟，將藥粉灑在傷口。
範含霜乖巧着坐在旁邊，看着大牛給傷口藥。
“大牛叔，你爲什麼要救我啊？你和他們不是一夥的嗎？”
大牛瞥了一眼含霜，將傷口用布條纏住，重新穿好衣衫，說道：“我們是山賊，原先的時候定下了規矩，說好的只搶劫過往的富商，只劫財不害命，不劫色，今次卻破了戒，我們鬧掰了。”
“好怪的山賊……”範含霜小聲的嘟囔着，問道：“大牛叔，叫什麼名字啊？”
大牛笑了：“窮人家哪有什麼名字，我家姓牛，我是家裏的老大，我叫牛大，但是我長得人高馬大，他們後來叫我大牛，久而久之，現在都叫我大牛了。你還是叫我大牛叔好。”
範含霜答應着，甜甜的喊了一聲：“大牛叔！”
火光跳動間，大牛隱約好像看到一個小女孩在喊：“父親……”
“哎。”大牛輕聲答應着，眼裏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抹了一把臉，大牛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我聽他們都說你是……公主 ，你真的是公主，大楚的公主？”
範含霜想了想，點頭道：“嗯……是，我是大楚的傾城公主。從家裏出來才知道，自己這個公主的名頭根本不好用，而且還是自己招禍的根源……”
大牛連忙站起，翻身要拜倒：“草民參見大楚公主殿下。”
含霜趕緊拉住大牛：“大牛叔，你這不是笑話我嘛，我這條命都是你救得，哪裏敢要你對我施禮。”
“使不得，使不得，公主殿下你是金枝玉葉，怎麼能叫我這麼個粗人大牛叔，你還是稱呼我大牛好。”
“大牛叔。你這是嫌棄我嗎？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還要給我行禮，你不要把我當作公主好，你把我當作你的晚輩好。”範含霜攔着大牛，語氣懇切的說道。
兩個人謙讓推辭了半天，終於達成協議，平時沒有外人的時候公主叫大牛叔，有外人在的時候叫大牛，大牛也不用給公主行禮。
“那麼你是說，你一個堂堂的公主，是從宮逃婚出來的？”大牛目瞪口呆的聽範含霜說自己是怎麼來到這裏的。
“對啊！”範含霜拾起一截枯枝扔進火堆裏，砸起來一串火星：“我想去丹陽去找劍聖伯伯的，沒想到外面的樣子完全和宮裏那羣大臣說的不一樣，他們說天下太平，結果我才走到了這裏遇到了山賊，差點活不下來。回去之後我一定要找那些可惡的大臣算賬，用鞭子抽他們，讓他們敢騙我！”
大牛苦笑，心說這真是個單純的小丫頭，如果自己女兒這樣，自己非一大嘴巴抽死她不可……
“大牛叔，你會一直保護我嗎？我是說一直。”範含霜看着大牛，期待的問道。
大牛滯了滯，看着範含霜仰起的俏臉，又和自己心那個小女孩重合在了一起，大牛心一狠，說道：“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
範含霜高興的跳了起來，繞着火堆跑了一圈，還在原地轉了兩圈，像一個快樂的火焰精靈。
大牛寵溺的看着範含霜興奮的樣子，眼流露出淡淡的溫柔。
“對了大牛叔，你家在哪裏，家裏還有什麼人啊？我派人把他們都接到長安去生活好不好？”範含霜忽然想起大牛沒說過他家裏的事，好的問道。
大牛眼痛苦的神色一閃而過，沉聲說道：“我老家是舊燕國那面的，前些年我在外當兵戍邊，燕王謀逆，叛軍衝進了我家在的那個村子……髮妻和女兒都死在了叛軍的手裏。我現在……沒有家也沒有家人了。”
如果大丫還活着，現在應該有這麼大了吧？
範含霜自知提到了大牛的傷心事，輕聲說了句對不起，然後抱着雙膝陪着大牛坐在篝火邊靜靜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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