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集團黨委內部也有一些黨委成員提出異議,認爲資歷太淺,提拔太快,只是因爲我力排衆議,堅持要提拔你,你纔會有今天。所以,我希望你腦子裏能有清醒的認識,明白我要這麼做的緣由,明白我堅持要重用你的一片苦心。”
“嗯,我明白!”我點頭:“我能有今天,我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心裏對孫書記一直是心懷感激的,深深的感激。”
“集團是市委直屬單位,集團實行的是黨委領導制,我是黨委書記,我是集團黨委的領導核心,集團的一切,都必須要在我的領導下,這是不容置疑的!”
孫東凱又說:“易克,你步入官場時間很短,很多官場的東西,或許你還摸不到道道,今後,有機會我會慢慢給你灌輸的,當然,你自己也要主動去學習去領會。在官場,站隊極其重要,千萬不要站錯了隊,跟錯了人。”
我忙又點頭。
“除了站隊,還要學會察言觀色,學會領會領導意圖,學會正確領會領導意圖!這一點,尤其重要,同樣很關鍵。在這一點,我看你需要學習的地方還很多,在這一點,雖然曹騰目前的位置沒有你高,但是我看他你體會地深,領會地好,你不妨好好學學他這方面。”
孫東凱的話和蘇定國那晚的話如出一撤,我不由心裏一動。
孫東凱意味深長地對我說:“小易,你今後的路還有很長,你的政治生命前景是很光明的,我今天只是抽空和你談的這些,你一定要認真領會和體會。不客氣地說,這些都是我的經驗之談。雖然在理論未必能站得住腳,但是在實踐確實經得起檢驗的。”
聽孫東凱一席話,我也感覺得出,孫東凱雖然在唐亮的事情對我很有意見,但是他並沒有將此事升到敵我矛盾的程度,還是當做人民內部矛盾來解決的,也是說,他對我還是信任的,畢竟,我對他有“救命”之恩,那次四哥裝作殺手嚇唬他差點要了他的命,要不是我,他或許以爲自己真的完蛋了。
他如果真的打算放棄我,不會和我說這麼一番苦口婆心的大道理了。
我不由又對孫東凱說了一番感謝的話,同時再一次對對那晚的事進行了檢討,又鮮明地表明瞭自己堅決跟着他乾的態度。
孫東凱似乎徹底解除了對我的疑慮,似乎不再失望了,似乎對我的表態很滿意,笑眯眯地又勉勵了我一番。
當然,他對我的信任到底能到什麼程度,他如此給我灌輸這些大道理的用途到底是爲了我還是爲了他自己,只有他心裏知道。
回到辦公室,我點燃一支菸,邊看着窗外邊思索着今天見孫東凱的事情,想着他和我談話的內容甚至語氣以及神態。
正在這時,曹騰進來給我送一份報告。
我放下報告,看着曹騰,突然笑了下,說:“曹經理,你做我的下屬,真是可惜了,屈才了。”
曹騰微笑着:“易總何出此言呢?此話莫不是在諷刺我?易總講話可不帶這麼打擊人的。”
我說:“不是打擊你,也不是諷刺你,我是由衷地誇讚你。我是真爲你感到可惜,這次集團局部層調整,怎麼沒提拔一下你呢?我覺得啊,起碼這次應該提拔你一個層副職的,起碼你也該到新聞旅行社去做副總纔是。”
我這番話說得毫不客氣,顯然是肉帶刺。
曹騰似乎毫無覺察我話裏的意思,呵呵笑起來:“哎——可惜啊,易總,你不是集團領導,你要是集團領導的話,我說不定還真提拔了。看來,我該祝福易總早日提拔到集團領導的位置啊,到時候,我可以跟着沾光了。”
我不由又笑起來:“曹兄啊,你的心理素質真好。我可是真的不由要佩服你了。”
曹騰笑得更加自然了:“易總誇獎,其實易總的心理素質大大強於我。我是不管哪一方面都不過易總的。”
“未必吧。曹兄此言可真是謙虛過度了。”我說:“起碼你的手機我的功能多。”
曹騰面不改色:“易兄喜歡我的手機,那沒問題,改天我送一部新的和我一摸一樣的手機給你。說真的,易總你的手機看起來確實也太寒酸了,和你老總的身份確實不大匹配,確實該換一個了。”
“別。我這人有戀舊的習慣,還是不換的好,再說了,我怕換功能太多的手機,功能多了,我怕會幹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我說。
“呵呵,易兄多慮了,咱們都是光明磊落之人,是用功能再多的手機,也不會幹見不得人的事情啊!”曹騰笑着。
“易兄此言極是。我甚爲贊同!”曹騰點頭,似笑非笑着。
我看着曹騰鎮靜自若的笑臉,心裏卻不禁涌起一股寒氣。
第二天,唐亮要到生活基地去報到,我在城外的一家偏僻飯店爲他踐行。
爲他踐行的,只有我自己。昔日那些和唐亮稱兄道弟的同事,一個都不見了蹤影。
人走茶涼啊!
患難之時見人心。
我選在城外的這家偏僻飯店爲他送行,也是無奈之舉,我不想讓人看到我和他在一起喝酒。
我們二人對桌而飲,我點了慢慢一桌子的菜。
我心裏或多或少對唐亮有些歉疚之意,或許,我那晚要是不答應蘇定國的邀請,唐亮不會有此遭遇。
同時,我的歉疚還來自於昨天我在孫東凱辦公室的表現,我似乎在孫東凱面前昧着良心說了不該說的話。
飯店有些簡陋,但我還是點了滿滿一桌子的菜。
唐亮對我專門給他送行深爲感動,和我大口喝了幾杯酒,然後握住我的手,用力地搖晃了幾下,說:“易老弟,謝謝你,謝謝你在這個時候來給我送行,我唐亮沒有看錯你,你果然是個仗義之人。今天老弟給我設的這個酒場,我唐亮沒齒難忘。”
說完,唐亮舉杯痛飲。
接着,唐亮將手裏的空杯子猛地摔到地:“啪——”酒杯摔得粉碎。
唐亮抹了抹嘴脣,然後看着我說:“易老弟,今天你來作證,我唐亮喝完這杯酒,從今後再也滴酒不沾。從今天起,我唐亮徹底戒酒了!”
我看着唐亮,深深地點了點頭:“唐大哥,你能意識到自己的缺陷,也不枉小弟爲你送行一場!酒是好東西,但是,也會誤事。”
唐亮站起來,走出酒店。
我也走出去。
唐亮站住,對我說:“老弟,我走了!”
我說:“唐大哥,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我不再往前送你了!到了山裏,你多保重!”
唐亮衝我抱拳作揖:“兄弟,能認識你,能和你結交,是我唐亮的福分。感謝的話大哥不說了,不過請你老弟記住我的一句話:老弟飛黃騰達之日,大哥我會在深山裏爲你祝賀,今後,只要老弟有用得着我唐亮的地方,大哥我萬死不辭,甘願追隨老弟效鞍前馬後之勞。”
我大爲感動,握住唐亮的手:“唐大哥,我會記住你的話,你是個有本事的人,是金子,總會發光的,你現在的挫折,只是暫時的,你還會回來的,等你回來,我會親自爲你接風!”
此刻,寒風吹起,周圍乾枯的樹林發出瑟瑟的聲音,這場景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之蒼涼和悲壯。
唐亮的眼睛亮晶晶的,緊緊咬了咬嘴脣,沒有再說什麼,接着轉身大步離去。
目送唐亮遠去,我回到酒店結了帳,然後打算離去。
此時,在我的故事裏,我以爲唐亮只是一顆轉瞬即逝的流星,我並沒有想的更遠更多。
我開車往回走,剛繞過山道的轉彎,接着看到一輛車停在路邊,一個穿着風衣的人正兩手放在風衣口袋裏默默地站在車旁看着我車子開過來的方向。
這是秋桐!
我忙停車下來,走到秋桐跟前。
“你來送唐亮的。”秋桐輕聲說,目光看着遠處的山林。
“嗯。”我點點頭。
“我知道你會來送他的。”秋桐又說。
我一時沒有說話。
“除了你,集團沒有人會來送他。也沒有人敢來送他。”秋桐又說。
“但是,你也來了。你來了,爲什麼不過去?”我說。
“是的,我來了,但是,我只想看着他靜靜離去,我不想過去打擾他,準確地說,是不想過去打擾你們,不想破壞你們之間的氣氛。”秋桐說:“所以,我來了,但是我沒有過去。或許,我不過去過去對他對你們來說更好一些。”
我輕輕嘆了口氣。
“有的人走了,還會再回來,有的人走了,永遠也回不來了。”秋桐鬱郁的目光看着遠處蕭瑟的山林,喃喃地說。
聽着秋桐的話,我的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句話: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我們都沉默了,遠處隱隱傳來陣陣山林呼嘯的聲音,蒼茫的天空裏,一隻孤單寂寞的蒼鷹振翅在山頂盤旋。
半晌,秋桐說:“我們走吧。”
我和秋桐了車,離去。
關於唐亮的故事,似乎可以暫時告一段落了。
當然,只是似乎!
/41/4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