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北招陰人 >第七十九章 撒謊的婆婆
    我說這老婆婆什麼來頭?

    中年人告訴我,說這老婆婆在封門村裏面住了一輩子,可以進封門山。

    要說這封門村邊上的山,特別的怪,怪到什麼程度?外人如果進山,幾乎不會生還,但是村子裏老人進山,就不會有事。

    有些人說這是詛咒,是老天爺下給封門村的詛咒。

    中年人說:我夏寶以前也不相信啊,一直到我真真切切看到這種事情我才相信。

    “什麼事情?”我問夏寶。

    夏寶說他小時候和朋友一起在山腳下玩,結果村子裏有個村民來親戚了,他那些親戚都是城裏人,見到封門村周圍都是原始森林,那叫一個高興啊。

    他們說城裏面壓根看不見這種山脈,所以就想進山玩一會。

    當時那村民警告他的親戚,說不要進山,進山可不是開玩笑的,會出事的。

    豈料那村民不說還好,一說完,不得了,那些親戚都起了好奇心。

    那時候城裏面不一直宣傳破四舊嗎?而且還宣傳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推翻迷信,反對一切文化糟粕。

    親戚們一天到晚接受這種教育,聽村民一說,立馬怒了,他們說就是要進山,就是要推到牛鬼蛇神,只要心裏面有馬克思主義信念,什麼王八蛋禁忌都是紙老虎,一戳就倒的文化糟粕。

    他們一致發出口號,說要去山裏走一趟,去山裏面好好看看,看看那山裏面,到底有什麼裝神弄鬼的東西。

    有幾個心思好的村民勸他們,他們不但不聽,還反把那幾個好心村民給打了一頓。

    那些親戚裏,帶頭的傢伙還抽出了自己的武裝皮帶,捏着皮帶的末尾,甩着閃閃寒光的皮帶頭,說誰要阻攔他就是和他作對,他就要打誰。

    這麼一來,誰還攔着他們?

    就這樣,那些親戚,就出了封門村,去了封門村邊上的原始森林裏,他們上山的時候,夏寶和他的小夥伴們還在水庫邊上玩水呢!

    “然後呢?那羣人都死了?”

    “都死了,死得老慘了。”夏寶說:那羣城裏人,上山之前,還給我們那羣小孩子發了糖,說我們是社會主義的接班人,一定要好好學習,摒棄愚昧,拋棄掉固執的舊觀念,好好爲社會主義做貢獻。

    夏寶說他當時哪兒聽得懂什麼叫社會主義啊,也聽不懂啥叫接班人,當時還以爲是“接學堂裏班長的班的人”,就叫接班人呢。

    夏寶和他幾個小夥伴,迷迷糊糊的接過了糖果,他那時候還不好意思喫,等那些城裏親戚走遠了,他才撕開了糖紙,小心翼翼的把糖果含在了嘴巴里面,輕輕吸允。

    誰料他一顆糖果在嘴裏還沒化呢,卻突然聽到山上發出了幾聲淒厲的慘叫聲。

    夏寶當時嚇壞了,水都不敢繼續玩了,光着屁股跑回了家裏面。

    到村子裏頭,他把這些事情唯唯諾諾的說出來之後,村民們立馬組織營救。

    由村子裏年紀最大的老人帶頭,進入了深山老林裏面。

    剛過了第一個山坡,他們就發現了一具屍體,屍體被埋了半截在樹林裏面,天靈蓋似乎被什麼重物砸得稀巴爛,白色的腦漿子混合着猩紅的血水,排列組合出了一種讓人異常噁心的顏色。

    夏寶說他當時直接吐了。

    又過了三四天,他們找到了其他三個人的屍體,可是最後一個人的屍體,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這麼邪性?”我聽了夏寶的話,都感覺封門山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去的地方?同時,我又問夏寶:嘿嘿,你們兄弟七個進山裏挖棺材,估計都是這位老婆婆帶的路吧?

    夏寶被我點破,蠟黃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一絲血色,他乾笑着擺擺手,說村裏大部分人都靠種糧食爲生,遇到旱災雨災,飯都喫不上,他們也不願意幹擡棺的買賣,但不是沒法子麼!

    “得了,我也不問了,上路吧,帶我去那副石棺出土的地方,我去見識見識。”我對夏寶說。

    夏寶擺擺手,說他去不了,他得讓二侄子帶着去醫院,止痛藥喫完了,今天要拿不到止痛藥,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保守治療?”我問夏寶。

    醫院裏對待癌症的保守治療就是吃藥,當然,還有一些人會更加“保守”,只吃止痛藥……等死!

    夏寶點點頭,從嘴角擠出了一絲笑容,說鄉下人,命賤,幾千塊甚至幾萬塊一盒的特效藥喫不起,何況他是石棺主人報復,吃藥也沒用,瞎耽誤錢。

    接着他指着我的手錶說:你這表得多少錢?

    我不知道他是啥意思,老實說:七千多。

    “七千多啊,你可能都不知道……我們封門村裏,有些人一年的收成,都到不了你這塊表的一半,你們有錢人,真的想不到我們窮鄉下人是怎麼生活的。

    夏寶說我不知道,其實我還真知道,以前我去一個叫虞山的地方,那地方人特別熱情,雖然窮,但一定要拉你去做客。

    當時我就被一位老鄉拉去喝酒。

    我們喝的酒,是老鄉自己釀的高粱酒,下酒菜就比較特殊了,說出來你們都不敢相信,就是一盤黃豆,加上一盆浸泡在鹽水裏面的石頭。

    想喫菜就喫幾顆黃豆,然後從鹽水裏面抓出石頭,舔上一口。

    這頓酒,喝到高興的時候,都把我喝哭了。

    老實說,城裏人買雙耐克鞋子七八百、生活無憂的人,真的不能夠理解那種貧窮。

    我現在看見夏寶,就想起了曾經虞山的那位老鄉,在夏寶準備上三輪車的時候,我從錢包裏面取出了一沓紅色一百,塞進了夏寶的口袋裏。

    夏寶想把錢掏還給我,我揚手說道:這錢不是送你的,是我給你的帶路錢。

    說完,我就讓黃馨和成妍上車了,準備拉着老奶奶去封門村。

    “大兄弟,你是好人啊!大兄弟,你是好人啊。”

    在我車子開動的過程中,夏寶不停的跟着我的車,一邊跑,一邊趴在我的車窗上,衝我嚷嚷着:大兄弟,你是好人啊。

    我衝着車窗邊上揮揮手,笑了笑,示意他回去。

    他一直追出去七八十米,才走回自己的三輪電動車。

    “真可憐。”

    “太可憐了。”成妍和黃馨不無感傷的說。

    大金牙搖搖頭,說可憐的人到處都是,但也沒辦法,這個世界,原本就很殘酷,有錢人的霓虹燈下有血淚,有錢人的高樓大廈下有陰影啊,沒法弄。

    “得了,得了,別想這個事情了,咱們做好咱們的事情吧。”我很同情夏寶的遭遇,但也不能讓兄弟們爲夏寶分心,畢竟我們即將要進入傳說中的封門山脈,那可不是一般危險的地方。

    “知道了!”大金牙爽快的回答我。

    我這個人開車有個小習慣,就是上車開了個二三十米之後,喜歡擡頭看一看後視鏡,怕萬一後面有比較急的跟車或者有什麼小孩、老人出現在車後面,我也好及早做好防範措施,這次也不例外,我還是擡頭了。

    只是這次一擡頭,我看見後座的老婆婆,嘴角竟然掛着一絲詭異的笑容。

    笑容一閃即逝,偏偏卻被我看見了。

    這老婆婆,別是有鬼吧?

    我心裏唸叨着這個事情,開了幾百米,我突然想起了關於河南這邊的一個傳說,就話裏有話的問老婆婆:阿婆,我問你個事啊,你喫過死人嗎?

    我話一出口,坐在老婆婆身邊的黃馨和成妍,都往邊上撤了撤,死死的盯着老婆婆。

    老婆婆嘿嘿笑道:其實我喫過的。

    “啊?”

    黃馨和成妍又往邊上挪了挪。

    老婆婆繼續說:1942年的時候吧,河南這邊不是鬧饑荒嗎?那時候大家都沒飯喫,還不是誰餓死了喫誰的肉嗎?那時候哪管什麼噁心不噁心,犯罪不犯罪的,能活下去,就不錯了。

    我開頭估摸老婆婆有七十了,現在聽她這說法,倒是不像七十多歲的人,至少有八十往上了。

    “阿婆,您高壽?”

    “今年八十有六了。”老婆婆說,她的思維很清晰,說話的語氣也很穩定,和往常那種八十多歲老態龍鍾的老太太完全不一樣。

    我冷笑着,正想說話,段廣義插了一句嘴:阿婆,您貴姓?

    “姓張。”

    “你一直都住在封門村?”

    “打小在這兒長大的。”老婆婆又說。

    段廣義突然仰天長笑:哈哈哈哈!老婆婆,你說的可我爺爺說的不一樣啊,我爺爺曾經也在1942年的時候,逃荒到了封門村,那時候封門村裏只有一個姓,都姓白,可沒聽說有戶人家姓張啊。

    當年段廣義的媳婦燕子,就是餓死在封門村的,我估計段廣義那時候,肯定打聽清楚了,封門村當時只有白姓,只是這麼多年時代變遷,才逐漸有了別的姓氏!

    他說“我爺爺”,其實也是爲自己“有三世記憶”來打一個幌子的。

    果然,老婆婆的表情非常不自然。

    大金牙眼疾手快,掏出了羅唣鼓,死命的盯着老婆婆:老人家,你有實話還是說實話吧,老實講,我們這些人,可都不是好對付的,你也別想三言兩語直接把我們給埋汰了過去!

    “哼哼哼哼。”老婆婆爆發出了一陣陣陰冷的笑容:其實我媳婦讓我來找你們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你們不是一般人,正是因爲你們不是一般人,所以我才答應來帶你們進山,一般人還懶得帶呢。

    我一腳踩住了剎車:老太太,我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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