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東北招陰人 >第三百三十九章 變臉
    我問司徒藝琳:如果司徒土司真的是挖眼人……藝琳,你真的會選擇大義滅親嗎?

    司徒藝琳望着我:你是說,我會不會真的殺了我阿爸?

    “恩!”我很想問問司徒藝琳這個問題。 .

    大義滅親,在咱們中國的成語裏,本來算一個褒義詞,說的是人很正義,爲了公義,寧願殺了自己的親人。

    但是,只要大義滅親出現……總是褒貶不一的,咱們中國人,太注重親情了。

    司徒藝琳噗嗤一笑,說:你真以爲我會殺了我阿爸啊,我肯定不會殺我阿爸啊。

    她說:但是,我會給你們交代的,如果我阿爸真的是挖眼人,那我就在日碦則的扎什倫布寺門口,當着所有日碦則人的面,自殺謝罪,我阿爸的罪,我來扛!

    我聽到這兒,爲司徒藝琳肅然起敬。

    這個英氣十足的姑娘,在大義滅親和親親相隱之間,巧妙的找到了一個平衡點。

    “你真是個孝順的姑娘。”我對司徒藝琳說道。

    司徒藝琳搖搖頭,很認真的跟我說:其實……我阿爸,不是我的親爸爸。

    “什麼?”我有點驚訝,原來親請如此緊密的父女,竟然沒有真正的血緣關係?

    司徒藝琳笑着說:其實是這樣的,我親爸,叫薩克倫,是我阿爸的義弟,當時兩人情同手足,當時薩克倫有私情,有了我這個女兒,他是日碦則的名門望族,還是日碦則的行政官員,所以他是不能養私生女的,他把我,教給了我阿爸養。

    司徒藝琳說天通海行事向來乖張,養個私生女,沒什麼太多的風言風語。

    當時司徒土司剛好兒子夭折,便真的收了司徒藝琳養着。

    而那薩克倫,剛開始的時候,一個禮拜,還來看一看司徒藝琳,慢慢的,變成一個月來一次,後來薩克倫調到了拉薩當行政官員去了。

    自此,薩克倫,再也沒來過天通海。

    司徒土司也不以爲意,他就當司徒藝琳是自己親閨女唄。

    他一轉眼,把司徒藝琳養到了十七歲。

    那時的司徒藝琳已經有當天通侍的潛質了。

    司徒土司是真心爲司徒藝琳高興。

    在司徒藝琳的成人禮上,司徒土司喝多了酒,一時不小心,竟然把實話給說出來了,說司徒藝琳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她真正的親生父親,還在拉薩當官呢。

    當時,司徒藝琳突然想去尋找自己的親生爹孃,想回自己的家。

    “我當時傻,要去找自己的親生爹孃,咱們中國人不都說血濃於水嗎?”司徒藝琳看着皎潔的月光說:阿爸沒說什麼,當時成人禮喝完了酒後,阿爸親自給我做的上頭。

    我聽龍三說,在西藏,女孩子十七歲成人禮,要有一個上頭儀式,就是把頭髮編成一個個的小辮子,編十七個小辮子。

    每一個小辮子,都是司徒土司親手編的。

    司徒藝琳說:當時阿爸不會編辮子,他編得很小心,動作很笨拙,當時我人生中,第一次痛哭流淚,我阿爸也流淚了,但是,成人禮之後,我依然去了拉薩,找薩克倫了,畢竟薩克倫是我真正的父親。

    “可是,到了拉薩,一切和我想的都不一樣。”司徒藝琳說。

    她去了拉薩,薩克倫確實認了司徒藝琳是他的女兒。

    此時的薩克倫,早就沒當行政官員了,而是在拉薩經商,是拉薩富甲一方的有錢人。

    自從司徒藝琳去了之後,薩克倫的四個兒子,就對司徒藝琳虎視眈眈。

    “薩克倫要讓我改名,讓我姓薩,還給我取了新名字,叫薩詩詩。”司徒藝琳嘴角浮現一絲嘲諷的笑容:我不改,我說雖然阿爸只是我的養父,可我的成人禮,是在他手上上的頭,所以我就姓司徒,但名字我可以改,我可以改成司徒詩詩。

    司徒藝琳搖搖頭,說:我在薩克倫的家裏,住了三年……那三年,是我最不快樂的三年,你能夠想象嗎?我每天在家裏的時候,我哥哥總是用質疑的眼神撇我,我那三個哥哥,幾乎沒怎麼跟我說過話,倒是我那個小弟弟,他跟我說過很多話。

    “什麼話?”我問司徒藝琳。

    司徒藝琳說:他說……你是個女娃,家裏的財產,你一分錢都別想要,好好找個婆家,趕緊離開拉薩。

    “啊?”我搖搖頭。

    司徒藝琳說:三年後,我實在熬不住這種冷漠了,我獨自一人,去找薩克倫,我當着他的面,問:你有沒有想過,你有個女兒?

    薩克倫沒說話,司徒藝琳又繼續問:那我再問問你……你……爲什麼不去見我?如果說你開始不能有私生女,我理解你,但你後來不是官員了,爲什麼不去天通海找我?

    薩克倫繼續沉默。

    司徒藝琳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她流着淚,掏出了一把刀,割斷了自己的一條辮子:我一直以爲,我是家庭的一員,我需要落葉歸根……但我沒想到,我的家人,從來不認爲我是他的家人……這個家,我不要了,你給我的名字,我也不要了,從來就沒有什麼司徒詩詩,只有司徒藝琳。

    她說完,收好了刀,將自己的斷辮,砸在了薩克倫的臉上,又罵道:再給我記住了……我現在迴天通海,你薩克倫,以後別再來天通海找我,不然,你的下場,和我的辮子一樣。

    說完,她又拿着刀,再次割下一條辮子,拍在了桌子上,轉身離去。

    “那三年時光,我都不願意去回憶,人有時候,怕的不是傷害,怕的是冷漠啊。”司徒藝琳對我說:你知道我剛回天通海,我阿爸說了一句什麼?

    “什麼?”我問司徒藝琳。

    司徒藝琳盯着我的眼睛,說:我阿爸摸着我的頭,說……藝琳,你頭上的辮子,少了兩根!

    我想一個真正的好父親,會去關注女兒的任何一個小細節,從這點看,司徒土司是真把司徒藝琳當成了親生女兒。

    那天下午,司徒土司就盤坐在蒲團上,爲身前的司徒藝琳,繼續編辮子,十七根辮子就是十七根辮子,一根都不能少。

    這次,司徒土司編辮子的手法,熟練很多。

    很明顯,他在司徒藝琳離去的三年裏,練習過很多次編辮子的手法……他可能覺得,曾經爲司徒藝琳編的辮子,太醜了,所以他要練習,爲的就是能在有生之年,還能爲女兒好好的編一次辮子。

    講到這兒,司徒藝琳對我說:那天下午,我一直在流淚,我阿爸說……你回了家,這是喜事,流淚乾什麼?我當時回過頭對他說:阿爸,你說一個堅強的人,一輩子最多流三次眼淚,我三次眼淚流完了,我是最堅強的司徒藝琳,從此,天通海的天通侍,我來當,我終身不會再離開天通海,我要像我小時候的志願一樣,用我的鋼刀和我的意志,守衛整片日碦則!

    我點點頭,我想起剛來天通海的那天晚上,司徒藝琳給司徒土司磕長頭。

    現在想來,司徒土司,的確配得上女兒的長頭,司徒藝琳,也應該給司徒土司磕長頭。

    我很感動這對不是父女卻勝似父女的司徒父女,我甚至想告訴司徒藝琳……司徒土司的病情,但我最後還是選擇沒說,我想,我會找個辦法,治好司徒土司的腎腺癌的,他這樣的好人,不應該這麼快死去。

    ……

    那天晚上,我毫無睏意,有時候想想挖眼人是誰,有時候回憶司徒藝琳跟我講的故事……是否親近,不在乎血緣,也許在乎冥冥之中的緣分吧。

    我想,任何關係融洽、其樂融融的父母子女之間……都有一份前世註定的緣分吧。

    第二天一早,我醒了過來,懷揣着耿麗娟給我的《苗疆九神術》去還書。

    等我找到耿麗娟,要還書給她的時候。

    這個六歲、古怪精靈的小姑娘,卻帶着我,走向了庭院的深坑裏面。

    “你看,我父親的遺體,皮被人剝走了,是不是很滑稽。”小姑娘的臉上浮現着嘲諷,說:他最引以爲傲的,就是他的皮吧。

    我看着耿不二的屍體,他屍體昨天還是好好的,可是今天……就已經變成了這麼一副鬼樣子——皮被人剝走,四周,到處都是墨色的血跡,他因爲化骨過,所以,身體裏沒有骨骼,只有一層原本柔軟,昨天卻被龍骨草硬化的、又硬又黑的骨膜,稍稍一碰,那骨膜就碎了。

    當然,比起耿不二的屍體被人糟踐,更讓我喫驚的是耿麗娟的表現。

    我盯着耿麗娟,問:你不傷心?

    “傷心什麼?人都死了,再傷心也沒用,嘻嘻。”耿麗娟說完,自顧自的跑開了。

    我早就聽司徒藝琳說耿麗娟是個很聰明的小姑娘,但沒想到,她竟然成熟到了這個地步?她才六歲啊!

    我沒想那麼多,就站在庭院裏喊人。

    不一會兒,好多人都圍過來了。

    大金牙對我吆喝:小李爺,你沒瘋吧?這耿不二的屍體被人剝了皮,那是活該,誰讓他經常剝人皮的,他仇家多啊。

    我搖頭,對大金牙說:哪有那麼巧?昨天晚上剛死,半夜仇人就來挫骨揚灰了?你們家仇人都被你扛背上,你一出事,他們就知道?

    大金牙一邊乾笑着。

    無智法王卻口宣佛號:無量壽佛……李兄弟說的是對的,耿不二被剝皮,其實是西藏偏教的一種禮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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