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說:我第二天,就開始爲我自己打了一幅棺材,我想,我總得抓到那挖了我女兒眼睛的雜碎,我那幾天,白天我就打棺材,晚上我就提着一把斧子,滿日碦則的找人……只要我找到了個王八蛋,我就一斧子砍死他!
“可惜!我棺材纔打了兩天,找人也才找了兩天,我女兒就因爲挖眼的傷害,和情傷,跳湖了。”老白說到這裏,對着自己就是一大耳帖子,說:我真特麼的是個傻.比,我要是住在家裏,看住我的女兒,我女兒就不會死……我爲什麼要打棺材?我爲什麼要去?
老白搖搖頭,說:我後來給我女兒,也打了一幅棺材,這兩幅棺材我就放在家裏,當個紀念吧,好在李兄弟,你爲我報仇了……當天,你抓住了挖眼人,和天通侍騎着快馬,繞着日碦則老城跑的時候,我也在人羣裏,不過我去的時候晚,只看到了你的背影,我想……我總有一天……會遇到你的……也會報答你的。
“唉!報答的事情不要提了。”我心裏很不舒服,現在想想,其實挖眼人嘎達梅珠確實傷害了很多人啊。
但嘎達梅珠我又恨不了她,兩難啊。
老白興致沖沖的拉我去了他家的二樓。
二樓,有兩尊棺材,放在客廳裏面。
這兩幅棺材,一個稍微大,一個稍微小,用的都是柳州的白樺木,確實是漂亮。
方方正正的造型,不花哨,但厚重。
棺材上面,還有老白雕上去的花--西府海棠。
海棠花漂亮,紅潤,像是婷婷的少女。
老白說:我女兒,最喜歡這種海棠花,因爲他男朋友第一次和她見面的時候,就送的是這種很漂亮的花兒,說是解語花,我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兒,反正我女兒喜歡,我就給她雕幾朵唄。
我一摸棺材,這棺材好啊,這漂亮的海棠花,才配得上萬色天王的容顏和耿麗娟的聰明。也只有這麼有品位的棺材,才配得上他們兩人。
我連忙問老白:老白,這棺材我是真喜歡,你開個價吧,我買下來了。
“咋說的?”老白很不爽的說: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老白?你是我的恩人?我還給你提錢?我還要不要臉了……你拿走,棺材……我送你!
“這……?”我有點不好意思。
老白直接推了我一把:李大哥,啥話都不說了,我讓我徒弟給你裝車,你要做白喜的故人墓地在什麼地方?我給你運過去!
“墓地?我沒選好啊?”我說。
老白直接一拍我胸脯:得了,沒選好更好,我一熟人,在日碦則的西郊,開了一片特色墓地,是西府海棠花的墓地,現在是寒冬,海棠花依然能開。
我有點納悶,說:不對吧,我聽說海棠花都是四五月開花的,他那海棠,能在寒冬開花?那不成臘梅了嗎?
“哎喲,李大哥,你這就不懂了吧?我告訴你……這西藏不一樣啊,海拔高,日照時間特別長,把平原上的花,移植到了西藏這邊,很多時候,花期都不一樣了,而且我那熟人,他發現就冬天的生意好,冬天西藏漂亮,除了做白喜的人,也有很多遊人去他那兒玩耍!所以,他又找了一些嫁接和移栽的技術,把花期延遲了。
“哦!”我跟老白點頭:那就最好了,我就去那個墓地吧。
“現在都下午了,去了那兒,就是傍晚了,你現在要啓程嗎?”老白問我。
我點頭:就是現在。
“那行,裝車。”老白找了幾個徒弟,要給我裝棺材。
就在我剛剛到車裏,準備把萬色天王和耿麗娟的遺體,裝入棺材的時候,有人喊我。
“小李老弟。”
“李哥哥。”
我扭頭一瞧,是鈴鐺和密十三過來了。
鈴鐺還把她的改裝車開過來了。
“你們怎麼來了?”我問鈴鐺和密十三。
鈴鐺說:哎喲,我們都放心不下你,所以過來找你啊,我和十三哥是代表。
“來了,正好,搭把手,把這兩具棺材,裝到車上去。”我對密十三和鈴鐺說。
我們三人,把棺材,綁在車頂的行李架上,我告別了老白,開着車子,去了老白指點給我的那片墓地。
到了那片西府海棠花的墓地。
我感覺美呆了。
不遠處就能夠看到雪山,而面前,全是一簇簇的西府海棠花。
海棠花們,衝我們招手,含羞的伸出它們的枝椏,漫空飄舞着。
“唉!你們是老白介紹過來的不?”一個帶着金絲眼鏡的男人,問我,同時他自我介紹:我叫韓國雄,是這片海棠墓地的老闆,我和老白是老熟人了,有些年的交情了。
“放心,放心,你們的墓地,在最裏面,很好的位置,開車過去,剛好十里。”韓國雄說:你們幫老白報仇了,是好人啊,你們和天通侍,對日碦則做的那些好事,我們日碦則人的心裏,都念着你們的好呢……老白的棺材,不要你們的錢,我韓國雄也不是小氣的人……墓地,一樣免費用。
“這?”
“這什麼這?去吧去吧,我還有點私事,先走不陪了,對不住。”韓國雄打了個招呼,立馬開着一輛猛禽的皮卡,轟着了油門,離開了。
我嘆了一口長氣:真心對人,人才能真心對你啊。
“那可不?人心都是肉長的,日碦則的人,分得清楚我們是好人還是壞人的。”鈴鐺眨着眼睛說。
我也點頭,說:從小我爺爺告訴我……招陰人爲有冤屈的人做主,我們做的事情,很多人不做,但總有人要做……今天遇上了老白和韓老闆,我覺得我做的事情……有價值。
“那是必然的。”鈴鐺推了我一把,說:走吧,走吧,趕緊開車,十里路呢。
“這十里路,我們就走吧。”我說。
“走?”鈴鐺說。
“對啊!最後的一程,走着去。”我上車,解開了行李架上的繩索,我扛上了耿麗娟的小棺材,密十三力氣大,扛上了萬色天王的大棺材。
我們兩人,扛着棺材走在海棠墓地的路上。
今天的風,出奇的大。
不停有紅色的海棠花從枝椏上被吹下來,然後又被風兒一吹,在天空跳着舞。
我和密十三,就行走在海棠花的花舞裏。
“你們……也是來爲萬色天王送行的嗎?”我笑着對花兒,發癲似的說着話。
結果我這話音一落,幾乎所有海棠花,都有一根枝椏,擡了起來。
那根枝椏上的一簇海棠花,使勁打了下來。
到處都是海棠花的海洋。
我想,這是生在西藏的植物,爲西藏密宗活佛的洗禮吧。
洗掉了這一輩子的晦氣,迎來新生。
我和密十三,在花的海洋裏面,一直走着,我心裏對萬色天王說:萬色,你是個可愛的人,死亡不是終點,只是一個新的起點。
下輩子,你還是萬色天王!
……
十里海棠鋪地,恭送活佛。
我和密十三,穿越了這十里海棠花,到了墓地處。
我和密十三,不發一言的把萬色天王和耿麗娟的棺材,埋進了墓地早就挖好的一個坑裏。
我把耿麗娟的棺材,放在了萬色天王棺材的上面。
父女連心,希望在黃泉路上,相偎相依吧。
棺材入土,我把萬色天王給我的那封信,燒了,把燒掉後的黑色灰塵,灑在了墳墓裏面。
這一切做完,我和密十三兩人,用韓老闆早就給我們準備好的工具,封土!
土封完,十里的海棠花,全部默然不動了。
海棠花的海洋,平靜了。
他們,隨着萬色天王的死……平靜下來了。
可是海棠花的花海一停,我突然發現,站在我們五百米外,有一人,騎着高頭大馬,披着一身銀甲,揹着一把彎刀,看着我們。
這人,是司徒藝琳。
“天通侍!”我喊了司徒藝琳一句:你別走……我幫你。
司徒藝琳沒有動。
她沒動,我動了,我瘋狂的往前跑着,想要去給司徒藝琳,解除控制的術。
在我跑動的時候,司徒藝琳突然下馬,舉起了長刀,對着一顆海棠樹,瘋狂的砍了起來。
她一直砍到我跑到她面前二十米的時候,突然上馬。
司徒藝琳騎着紅馬,一騎絕塵,再也不見了蹤影。
“司徒藝琳,你回來!”我對着司徒藝琳喊道。
司徒藝琳再也沒有聽我的話。
我有點失望……我不清楚,現在的司徒藝琳,是不是能夠真正的聽到我的話。
這是密十三走到了我的身邊,說:小李老弟,彆着急……司徒藝琳遲早會安然無恙的。
“希望吧。”我看了一眼那顆被司徒藝琳砍了很多刀的海棠樹,帶着密十三轉頭要走。
才走了幾步,我突然回過頭,對着那棵樹,不停的扒拉着。
“怎麼了?”密十三問我。
我說:別,彆着急走……這棵樹上的劃痕,似乎是一些字。
我把海棠樹劃得稀爛的樹皮和汁液抹掉,我發現……這樹上,真是一排字……而且,還是一封戰書,來自殺人活佛的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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