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老祖宗,有人在官家面前參了您一本!”那小黃門又複述了一遍。
楊戩重重的冷哼了一聲:“咱家不似童官與梁房俱都參於朝堂的政事,也沒得罪過朝的哪位大臣,怎麼有人蔘咱家了,那人是吃了豹子膽了麼?”
小黃門也是連連點頭陪着笑:“是,是,老祖宗你從來不參於朝堂的事,可偏偏有人蔘了您!”
楊戩挑着眉頭尖着嗓子叫道:“說,是哪個天殺的在官家面前參咱家,又因何參咱家?”
“回老祖宗的話,參您的是現下任開封府尹的平輿侯樂天!”小黃門一邊回話一邊看樂天的臉色,“參劾您置辦的公田所與民奪利,引得京東、河北的百姓造反,那平輿侯更是在朝堂公然說……”
說到這裏見楊戩的面色越來越難看,小黃門被嚇的住了口。
聽小黃門傳話,楊戩的臉色己然由白轉青再由青轉黑,見小黃門住了口憤然道:“那天殺的還說了什麼?”
看着楊戩的面色,小黃門顫顫兢兢的說道:“在梁山濼造反的巨盜宋江等人是被公田所逼迫而起!”
“他放屁……”楊戩怒道,那掛在架子的鳥籠子被狠狠的砸在了地。
“老祖宗息怒!”小黃門忙道,隨即又小心的說道:“老祖宗,皇還在垂拱殿等着您殿自辯……”
“那還囉嗦什麼,快引咱家去垂拱殿!”聽小黃門這麼說,楊戩急道。
自古以來太監是皇帝身邊的一條狗,只要看看街的流浪狗知道失了寵的太監是什麼下場。
楊戩心也不得不急,公田所做的那些事情天怒人怨,朝百官沒有人不知道的,只不過懾於自己得了徽宗皇帝的寵信還有權勢,纔沒有人敢在官家面前進言的,沒想到今日自己竟然被樂天參了。
雖說沒與樂天接觸過,但楊戩卻是知道樂天大名的,樂天不僅與鄆王合股辦票號,更是立有滅夏的蓋世功,徽宗皇帝對其的對眷甚至尤在自己這些人之前,甚至連童貫也奈何不了樂天,這令楊戩心越發的緊張。
一邊走,楊戩一邊在心裏想如何在殿應對自辯。
……
進得垂拱殿,楊戩來到丹墀前立即下拜,口呼道:“老奴楊戩叩見陛下,願吾皇萬歲萬萬歲!”
袖袍一揮示意楊戩起身,趙佶言道:“將樂卿彈劾的奏本拿與楊戩來看!”
侍候在旁邊的小宦官忙將樂天彈劾楊戩的奏疏遞到楊戩的手。
楊戩素來不參於到政事之,所以樂天一直也未與楊戩素未謀面過,樂天看着眼前硊於趙佶面前的宦官,見其六十有餘,鬚髮在花白之間,眉眼間如其他得寵的宦官一般盡是一股媚|相。
話說宮是凡能夠得到重用的宦官太監,面相大多都長的討喜或是生有媚相,這樣主子看在眼裏才感到順眼。
將彈劾自己的奏疏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楊戩的一雙眼珠滴溜溜的亂轉了一會兒,雙手將奏疏遞了去,以頭觸地大聲言道:“陛下,老奴冤枉吶……”
“喁?”趙佶看着楊戩,問道:“莫非樂卿這本彈劾你的奏疏多有不實之處,冤枉了你?”
樂天與一衆武百官心也是好,這楊戩怎麼自辯來逃脫罪責。
半弓着腰,楊戩一副順從模樣,口言道:“陛下,不知這奏疏是哪位大人所寫,老奴要見見這位大人!”
“楊戩,樂卿在你面前!”趙佶言道。
將半弓子的身子挺的直了些,楊戩向着樂天拱了拱手:“這位大人想來是爲我大宋立下不朽之功,領兵滅掉西夏的樂侯爺罷?”
“正是!”樂天回了一禮,笑道:“不知楊官對樂某的參劾怎麼看?”
到了二人交鋒的時候,殿一衆大臣齊齊睜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陛下!”然而此刻楊戩卻是向趙佶拜道,口言道:“老奴受陛下之命,主持公田所意在清查民間田地,然莫說我大宋便是在我大宋之前諸朝隱田之相亦是非常嚴重,老奴清查民間隱田,那些百姓爲了少交稅賦常常將兩畝之地報做一畝,縣小吏得了好處,也便如此報,有這等貪財之吏與不法之法,使我大宋每歲不知少收多少稅賦。
民間更多有不法無賴之刁民,見老奴清查了他們的土地,損害了他們的利益,便在民間四處散佈老奴公田所的謠言與壞話,從而使陛下對老奴心生不滿撤去公田所,這樣一來報了他們的私仇,二來使那些未曾查出隱田免於清查,使他們繼續偷漏朝廷賦稅……”
薑是老的辣!
聞言,不止是樂天,連同朝的一衆武百官們也喫驚的很,同時心也在驚歎。
“梁山濼盜賊起事,樂侯爺竟然也算在了咱家的身?”聽樂天這麼說,楊戩立時反問道。
“民諺有云:靠山喫山,靠水喫水。梁山濼以前都是任由百姓自行漁獲的,如今被公田所括入強徵稅賦,以致於民不聊生揭竿而起,如何不算在楊官的身?”被楊戩反問,樂天亦是反問道。
隨即樂天拱手向丹墀,面色鄭重的言道:“陛下,莽賊篡漢後曾將天下田改曰王田,以王田代替私田;山川河流收歸國有;致使天下大亂,刀兵四起……”
話不能說多,有時只說一半不止可以避免了許多麻煩,更能起到原來更大的作用,這也是語言的技巧。
聽聞樂天之言,一衆百官在殿也是微微點頭,顯然是認可了樂天的說法。論史而言,括田所幹的事與王莽新政時所做的事情,雖然於出發點不同,但在本質來還是有些相同的,也引發了農民反抗。
皇宮書冊汗牛充棟,趙佶聰慧博學多才更是閱史無數,自是知曉王莽篡漢之事,聽到樂天所說的嚴重性,此時面容也盡是凝重之色,將目光投向了楊戩,顯然是要楊戩給出一個解釋。
樂天這話說的甚至有些誅心,楊戩額頭冷汗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大宋後宮有宦官數千,楊戩能從一個小宦官混到內侍三巨頭,自然非同常人,思虙片刻後向言道:“陛下,那梁山濼地勢低涯原本是個小湖,前朝滅亡之後黃河多次決口氾濫,使其與周圍小湖泊連成一片,又因五丈河流於此處漸形成方圓八百里的大湖泊。
此湖港汊交錯,蘆葦縱橫,並有許多天然小島,形勢險要複雜。從本朝便有許多破產農民、漁民以及一些被官府通緝追捕的逃犯遂藏匿於此,成羣結夥,以盜搶劫掠等營生。以至於形成若干股勢力日益增大,人數愈聚愈多,纔有了宋江等巨盜的出現。”
隨即楊戩將目光投向樂天,言道:“樂侯爺,宋江等巨盜是那常年盤踞在梁山濼不守法紀的盜賊,如今勢力坐大,自然有不甘做順民反我朝廷的謀逆之心,侯爺又如何能將那巨盜起事之事怪罪在咱家的身。”
說完,楊戩面向趙佶,“撲嗵”一聲硊在地以頭觸地哭道:“陛下,老奴本一殘廢之人,將自己殘軀都交由大宋,一心一意爲官家辦差,全心全意爲我大宋着想,老奴可沒有半分對不起官家與大宋江山社稷之事吶……”
在歷史徽宗趙佶雖然是個昏君,但卻不暴戾也心軟的很,再說公田所的設立減輕了大宋財賦收入的壓力,楊戩是有功勞的,同時楊戩自辯的也有根有據,立時惻隱之心大起。
在這時,王黼出班奏道:“陛下,歷朝歷代多有不法刁民爲避國稅而隱去田產,臣以爲公田所查處隱田與那些隱田的不法之人,楊官是於大宋江山社稷有功的!”
這時白時也是奏道:“陛下,平輿侯雖與國有功,但年紀尚小難以辯識忠奸,故而爲國被楊官所得罪的小人所蠱惑,纔會對楊官發起彈劾!”
“陛下,平輿侯與我等同殿爲臣,爲何我等未曾聽聞過此事,而單單平輿侯聽聞此事,難道我等百官俱是擺設,不知爲陛下分憂?”這時胡師也出班奏道。
這時,之前那個奏樂天怠惰公事的御史出班奏道:“陛下,御史有糾彈百官之責,風聞奏事之權;給事有指出陛下過錯之職,然御史案臺皆未曾聽聞過此事,不知平輿侯又是從何處知曉的!”
見一衆大臣進言與自己開脫,又聽到這御史出言,楊戩以膝觸地前行幾步,以頭觸丹墀哭泣着說道:“陛下,滿殿羣臣皆未聽聞過此事,惟獨平輿侯聽聞此事,定是受了某些對老奴不滿的小人蠱惑,還請陛下明斷吶……”
徽宗趙佶未言,只是伸手捋着鬍鬚做思慮狀。
這分明是睜着眼睛說瞎話,大宋朝堂之黑暗據此可見一斑,莫說是樂天便是一衆心有數的百官此刻也是在心暗暗驚歎。
樂天一個人的聲音是小的,哪裏敵得過一大羣人,顯然徽宗趙佶現下己經被這些人說動了。
在趙佶猶豫之際,侍俸在駕前的梁師成說道:“陛下,平輿侯忠勇武猛,爲我大宋立下蓋世之功,然年紀尚輕身有血氣之勇,免不了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故而纔有今日之言,還望陛下看在平輿侯所立功勞之,免其責罰。”
梁師成開口,立時引起許多官員的注意,更意識到梁師成這般說話不止是在保樂天,而且也有威脅之意,威脅百官此將此事做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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