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擎宋 >第七百三十八章 奸臣目光看世界
    北宋與奸臣共天下,南宋與外國共天下;秦檜做爲金國奸細雖說略有不足,但從其前後所爲來說,嫌疑是極大的;再才南北兩宋,居相位者以蔡京居首,其次便是秦檜,秦檜在執宰的位置前後坐了十七年,自是有非同尋常於尋常人的一面,雖現下尚未羽翼豐滿,但己具備日後的奸佞模樣。

    “秦大人此言是爲何意?”樂天不動聲色,倒也想聽聽這秦檜有什麼獨到的見解。

    只聽秦檜清了清嗓子,說道:“下官近日拜讀司馬相公的《資治通鑑》,恰讀到前唐太宗皇帝與賢相魏徵這對‘聖君良臣’,二者相互塑造,使得君成了聖君,臣成了良臣,兩人之間那份千古難遇的君臣情誼,五百年來,在史海空一直經久不息傳頌着,爲後世君臣所效仿,爲人們所溢美。

    魏徵以捨得一身剮的勇氣以‘不負時主,下不阿權貴,不侈親戚,外不爲朋黨,不以逢時改節,不以圖位賣忠’爲信條;犯顏直諫,敢拂逆主子的逆鱗,而主子不以爲忤逆,因而成了一個令人津津樂道的‘貞觀盛世’。”

    啜了口茶,樂天笑問道:“貞觀盛世者君明臣賢,秦大人認爲史載有錯麼?”

    不料秦檜卻反問道:“侯爺以爲,貞觀盛世的君臣二人真的如史載那般親密麼?”

    “本侯記得名相魏徵死時,前唐太宗皇帝還言道:‘夫以銅爲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爲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爲鏡,可以知得失。我常保此三鏡,以防己過。現在魏徵過世,我失去了一面鏡子啊。’如此君明臣賢,秦大人怎會有此問?”秦檜的反問,影射到了帝王心術,樂天漸漸眯起了眼睛,但依舊裝做不知曉的模樣。

    聽樂天這麼說,秦檜笑了起來言道:“侯爺,自秦之後書史者又有幾人不畏死敢執筆明言,所謂的史載對爲尊者皆是溢以美言,或出於後來王者之意對前朝大加貶斥而己,所謂的史又豈是歷史本來的面目!”

    “秦大人所說不錯,歷史本是個任人塗脂抹粉的婦人焉!”樂天表示贊同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秦大人請細解!”

    “前唐太宗皇帝與賢相魏徵在侯爺眼的‘聖君良臣’,但在於下官眼,並不是那種莫逆與肝膽相照!”秦檜一邊說一邊看着樂天的表情,見樂天聽的入神,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所下官綜合各方面史料來看,魏徵一向犯顏直諫,撞了南牆也不回,從不退讓,使得唐太宗有時對他也有敬畏之心。

    有時候,太宗皇帝聽得不是滋味,沉下了臉,魏徵還是照樣說下去,叫唐太宗下不了臺階。但太宗還要忍下去……”

    樂天適時的插了一句:“秦大人,這不是前唐太宗皇帝的英明之處麼?”

    “侯爺莫急,聽下官慢慢道來!”聽樂天發問,秦檜笑着施了一禮。

    點了點頭,樂天沒有說話。

    見樂天面不有作何異色,又得到樂天的允可,秦檜繼續接着說道:“魏徵雖說勇於直諫,但也一直不忘了給李世民戴高帽子,曾言過:‘是陛下聖明叫臣直言,臣所以纔敢直言。如果陛下不接受臣的直言,臣怎麼敢敢犯龍鱗、觸忌諱呢?’”

    “秦大人分析的果然有理,令樂某茅塞頓開!”樂天忽笑了起來,又言道:“秦大人將魏徵之事言於樂某,怕是意有所指罷?”

    “侯爺英明!”秦檜忙拱手,接着言道:“請侯爺繼續聽下官之說,或許對侯爺日後又用。”

    “會之請講!”這次樂天稱呼了秦檜的表字,以示親密。

    聽到樂天稱呼到了自己的表字,秦檜喜不自勝,知道樂天終於肯接納了自己,如受鼓舞一般,越發的賣力與賣弄起來:“貞觀元年,魏徵升任尚書左丞,時有人奏告他私自提拔親戚作官。

    唐太宗立即派人調查此事。經調查子虛烏有,但唐太宗仍派人轉告魏徵,‘今後要遠避嫌疑,不要再惹出這樣的麻煩。’此舉無疑是有敲打魏徵之意。魏徵不服,在疏奏說:‘我聽說君臣之間,相互協助,義同一體。如果不講秉公辦事,只講遠避嫌疑,那麼國家興亡,或未可知。’”

    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起來,樂天深思片刻,才緩緩說道:“會之之意,樂某明白了,會之是在用魏徵與前朝太宗皇帝來喻樂某與當今聖的關係麼?”

    “下官正是此意,以來提醒侯爺!”秦檜連忙說道:“侯爺扳倒奸寬慰楊戩,又請罷公田所,礙於民變頻發,陛下不得不採納侯爺之諫議,罷去公田所貶斥楊戩,侯爺以爲侯爺不是在陛下的心種下了一根刺?

    據下官所知,本朝財賦贏餘不多,天子又喜好花石修建艮嶽,西北又征戰連年,侯爺然滅了夏國,然夏境內餘孽甚多,每歲花費甚靡,然此次陛下罷去公田所,於我大宋財賦無異於雪加霜,陛下眼下尚好,日後缺錢使用之時,免不得後悔罷去公田所,遷怒於侯爺!”

    樂天心明白的緊,撥去了楊戩這根刺,而又在趙佶的心種下了一根刺,表面看是自己贏了,而實際自己卻是輸了。

    在樂天沉思之際,只聽秦檜接着言道:“所以,下官以爲前唐太宗皇帝並不是真心喜歡和相信魏徵,他對魏徵的許多諫言,表面雖然接受了並且也這樣做了,但一些時候並非發自心底。

    這是李世民作爲政治家的一種政治姿態,其只是爲了自己的皇權利益而不得不任用魏徵,又不得不忍受魏徵諸多一針見血不講情面的進諫。他以對魏徵的寬容來樹立自己的政治形象。儘管他見解都是正確的,但是主子是主子,臣子是臣子,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挑戰天子的威嚴,這是李世民積怨曠久而導致魏徵死後去其子與衡山公主婚約、推倒其墓碑相當於鞭屍受辱之因也。”

    秦檜所說之言盡皆影射出帝王心術,樂天不得不再次沉思起來。

    見樂天沉思起來,秦檜趁機進言道:“前朝太宗皇帝並非聖賢,對魏徵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在忍無可忍的情形下,幾次忿忿地說出‘早晚有一天要將魏徵殺頭’、‘我恨不得殺了這個鄉巴佬’等話,多次有過置魏徵於死地的想法和殺機。司馬相公所著《資治通鑑》更有這方面的記載。

    若不是魏徵死在了太子逼宮、侯君集案之前,結局還真是無法預料。”

    “會之所言甚是!”樂天點了點頭,“吾當三省其身矣!”

    秦檜又言:“下官讀新唐書,其有關一段魏徵問與前唐太宗皇帝之言,魏徵請求太宗要讓他作良臣而不要作忠臣。太宗詢問二者的區別,魏徵答曰:‘使自己身獲美名,使君主成爲明君,子孫相繼,福祿無疆,是爲良臣;使自己身受殺戮,使君主淪爲暴君,家國並喪,空有其名,是爲忠臣。以此而言,二者相去甚遠。’”

    “依你所言,此爲兩難的選題,魏徵此言在前朝太宗皇帝眼,或有邀名之嫌!”樂天點頭,

    “侯爺所言甚是!”秦檜繼續言道:“如果魏徵因直諫而殺了他,魏徵做了忠臣,但君主成了暴君;如果魏徵因直諫身獲美名,成爲良臣,則君主成爲明君。魏徵這一邏輯很可怕,他將自己置於不敗之地,使唐太宗處於守勢,太宗只有成全他的直諫,君臣二人才能雙贏。這使太宗騎虎難下欲罷不能,只能打掉牙嚥進在肚子裏,接受魏徵的進諫。”

    不愧是在華夏曆史家喻戶曉的大奸臣,秦檜看待事情的角度還真是有些……特別!

    不過不管是葩之人還是妖孽之士,看事情總是有異於常人的角度,當然也是根據各個的心態來看的,秦檜做爲一代權奸,看事情總是會有些畸形世界觀的,不過不乏其獨特之處,倒是可以做爲借鑑。

    想過這些,樂天繼續問道:“你是說,唐太宗不會不明白魏徵玩的這個智力遊戲,或許正因爲魏徵自爲得意的作法,才使得唐太宗從心底深處加深了對他的忿恨?”

    “侯爺所言甚是!”秦檜言道:“當然魏徵亦有錯誤之舉,魏徵生前曾向唐太宗極力推薦杜正倫和侯君集,說二人均有宰相之材,實則是有結黨營私之嫌。後兩人皆因牽連到太子李承乾密謀反事件,一個被流放,一個下獄被殺。”

    聽秦檜所言,樂天眯起了眼睛:“秦大人此言是在影射樂某,參與到太子與鄆王之間的嫡位之爭?”

    “下官不敢!”秦檜忙躬身施禮,繼續言道:“魏徵死後唐太宗親自撰寫碑,並在碑石書丹,這乃是千古難得一見的禮遇。但太宗之後竟然親自下令‘推倒碑石,磨滅碑’,摔碎了自己的‘鏡子’,下旨解除衡山公主許配給魏徵長子魏叔玉的婚約,亦在情理之了。”

    說到這裏,秦檜又言:“侯爺雖扳倒了楊戩,但侯爺又開罪了執宰王黼與梁官,處境更是……”

    樂天一笑,細細着瞧着秦檜:“王黼居於相位,梁官有內相之說,爲何秦大人不投靠其二人,反倒來見樂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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