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奔,秦落煙拼盡了所有的力氣,耳邊呼嘯的風肆掠,她卻不敢有絲毫側目,只能不斷的跑,只剩下跑!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只知道停下來的時候全身已經散架,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

    她停下的地方,是一座斷橋,她站在橋頭,腳步堪堪在邊緣處頓住,只要往前邁出一步,就會墜入長河之中。

    河水很急,湍流不息,不費力氣就能聽見水流撞擊河底巨石而發出的嘩嘩聲響。

    “沒有路了。”秦落煙嘆了一口氣,眸子暗淡了一瞬,再回頭,卻見遠處跌跌撞撞奔來的兩名殺手。

    前是斷橋,後有追兵,這似乎是一個死局。

    可是,兩世爲人的秦落煙卻從來不願輕易放棄,如果最壞的結果只是死的話,那似乎並沒什麼可怕的。

    這樣想着,秦落煙的嘴角突然瀰漫出一股子執拗的笑,她仰起頭,陽光落在她如玉般剔透的臉頰上,勾勒出一輪暈黃的痕跡。

    沒有腰帶的綢衣被河面的風吹得飛揚起來,宛若跳舞的精靈,每一次的舞動都帶着一種決然的悽美。

    “如果跳下去沒死的話,有一天,我一定回來找你們報仇!”

    秦落煙轉頭對那兩名衝上來的殺手如是說,只是,她的視線卻越過他們飄向了遠方,她不會忘記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將軍夫人陳氏。

    從斷橋上一躍而下,自由落體的時間不過一兩秒,所以,她沒有時間恐懼,沒有時間去細想可能的結局,她只感覺,那瞬間,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一片空白而已。

    “別跳!”

    一聲嘶吼從斷橋邊上傳來,只可惜,秦落煙聽不見了。

    “主子,我們來晚了一步!”晉楚跟在老者身後,領着十幾名勁裝漢子追到斷橋上。

    老者的臉色已經沉到了谷底,拳頭握緊,只見泛白卻尤不自知。

    “主子……”晉楚也沒想到一個見了一次面的人,竟然對主子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力,一時之間有些不適應。

    老者回過神,喉頭哽咽一陣,才冷冷出聲,“碎屍、萬段!”

    “是!”晉楚知道,主子是指那兩名殺手的下場。

    河水,依舊飛流而過,絲毫沒有人落水之後的痕跡,只是,河面上的風似乎比先前更冷了一些,那樣的寒意,讓站在斷橋上的衆人都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主子,這裏風大,要不,我們回吧。您身體剛恢復,這一連幾個時辰的奔波已經不應該,萬一留下什麼病根的話……”

    “行了,回吧。”晉楚的話沒有說完就被老者打斷,不過轉瞬的功夫,老者的臉上又恢復了平靜無波,就好像先前站在斷橋邊上的哀傷惋惜都是錯覺一般。

    冬日暖陽,最讓人珍惜,可這難得的好天氣終於被入夜時分的一場大雨沖刷乾淨。

    一方精緻豪華的畫舫,獨自逆行在古月湖上,這古月湖是方圓十里有名的風景勝地,古往今來不知從這裏流傳出多少優美著名的詩句。

    今夜,雨大,卻並沒有影響畫舫上的歌舞昇平。

    三名舞姬隨着絲竹之聲款款而舞,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都儘可能的做到極致,因爲這畫舫上的客人,她們惹不起。

    坐在主位上的男子,狐裘加身,目光淡淡的看着幾名只着輕紗的舞姬,舉杯飲了一口酒,他才慵懶的擺了擺手,“散了吧,庸脂俗粉。”

    幾名舞姬惶恐,立刻停下舞步躬身退出,唯恐惹了這位貴人的不快。

    “王爺,今夜,又到了您毒發的時間。雖是些庸脂俗粉,好歹能解了欲毒。”等衆人都退出以後,金木站在男人身邊才硬着頭皮開口。

    傅子墨沉默了一陣,目光冰涼,“用不着你來提醒本王!”

    “屬下不敢,只是……”金木還想說什麼,卻見傅子墨已經站起身往外走,“王爺,這還下着雨呢,您是要去哪裏?”

    “怎麼,本王的行蹤也輪到你來管了?”傅子墨腳步一頓,沒有回頭,渾身的氣勢卻足以讓金木驚恐的停下腳步。

    金木半跪於地,擡起頭就見傅子墨走到了船沿邊,漫天的雨滴在他身側彷彿凝滯,竟是沾染不到他的衣袍分毫。

    誰能想到這個南湮國神一般存在的男人,擁有無上絕世武功的他,竟然也會被毒物所困。

    “金木,麒麟血還有嗎?”傅子墨看見一臉痛惜表情的金木,他眉頭一皺,似乎猜到了金木心中所想。

    金木回過神,收起痛惜的神色,換上一臉麻木,“王爺,麒麟血也是劇毒之物,雖能暫時壓住您體內的毒,可是也會造成您內息不穩。如今刺客一波接着一波的來,您這時候氣息不穩的話,風險太大了,而且,麒麟血在體內積聚得越多,您毒發的速度也越快……”

    “金木!”傅子墨聲音冷了七分,“最近你太過擅自主張了!”

    “屬下知錯!”金木不敢再多言,趕緊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瓷瓶,似乎用了極大的勇氣,他纔將瓷瓶遞到了傅子墨的面前。

    傅子墨的視線深沉了一瞬,伸手接過瓷瓶,然後腳尖落在船沿上,下一刻人卻已經漂浮在湖面上,幾個起落之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金木的視線裏。

    “王爺……”站在船上的金木,眼睜睜看着傅子墨離開,他沒有絕世武功,所以雨水落在他的身上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讓他全身溼透,他卻渾然不覺,只是茫然的看着傅子墨消失的方向。

    他知道,喝了麒麟血,體內氣血不穩、經脈逆流,那種全身無處不在的奇癢劇痛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他曾經看見過一次主子喝下麒麟血,那次,正是兩國交戰的時候,傅子墨沒有可以避開的地方,所以只能在他面前毒發,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個場面。

    那個在戰場上讓敵人聞風喪膽的戰神,那個跺跺腳也能讓周邊小國心神具裂的武宣王,那個,剛毅冷峻從未在任何情況下退縮過的男人,竟然因爲麒麟毒血造成的劇痛而痛苦哀嚎。

    所以,他可以想象那是一種怎樣的疼痛。

    金木想跟上去保護傅子墨的安全,可是金木也明白,那樣的男人,哪怕死,也不願被人看見他最狼狽的一面。

    所以,金木只能等,他站在船頭,並沒有進船艙躲雨,他想這樣站着,直到看見他家王爺安全的回來爲止。

    雨越下越大,雨滴砸在湖面上,盪漾出錯亂不堪的漣漪,誰也不知道,這雨,還會下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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