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選了一架箜篌,皇后派人教我與麗君學彈奏時,曾讓我們選樂器,麗君選了古箏,而我卻覺得古箏雖然委婉可人,音色纏綿,卻有些小家子氣,如同小家碧玉,多有哀悽之態。

    而箜篌,卻形似鳳凰,輕靈縹逸,不失大氣,正好襯我今日的一襲白衣。焚上一柱清香,坐在箜篌之側,更加顯出我似仙子般玉潔冰清之姿。

    腕上玉鐲在燈光之下閃着清冷的光華,指尖微動,箜篌之音清越空靈,整個大殿瞬間寂靜如幽幽山谷;低沉之處,令人心神俱癡,飛揚之時,又令人飄飄欲仙。

    不僅殿中其它人,就連我自己,也覺得似乎如嫦娥般置身月宮,早已忘記初時的緊張。我彈奏的是一曲嫦娥思,把嫦娥於冷冷清月之中思念凡間的心情表達的淋漓盡致。

    曲到高潮之時,忽聽得一陣玉簫之聲傳來,雖然低沉縹緲,似遠又近,卻正好應和了我的曲子,聲音悲愴,充滿思念之意,好似盼嫦娥盼得心焦的吳剛。

    我更加不由自主的把曲子奏向高潮,嫦娥的思念之情,除了玉兔無人傾訴的彷徨之意盡溢指間,我已不知衆人作何感想,只是在曲畢之後,許久纔在鴉雀無聲之中有了一絲動靜。

    “好餘音繞樑,令人沉迷,好個箜篌曲不愧是江南才女,果然非同一般”皇帝擊掌,衆人皆贊,而我卻四下張望,尋找簫聲的來源。

    也許是我的琴聲過於令人癡迷,他們沒有聽到那縹緲的簫聲,而我卻深知,如果沒那簫聲的相助,我不可能把此曲彈得如此絕美,在此之前,我從未奏得如此成功過。

    衆人一邊品談樂聲,一邊宴飲,我側目看楊廣,他眼神中的讚賞令我不敢直視,臉羞得更加紅,心跳得更加快,楊廣直視着我,似乎要把我看穿,深如潭水的眸子令我既嚮往,又害怕,不,應該是羞怯。

    春天的夜晚仍有一些薄涼,我不小心打了個噴嚏,尷尬的瞥了一眼楊廣,卻見他已被皇后召到跟前去敘話,皇后的目光時不時朝我看來,我更覺尷尬,便以回去添加衣裳爲由,離開了大殿。

    我與狗兒離開嘉則宮,準備抄小路回望悠閣,只要繞過金麟池,再轉兩道彎,就能到了。金麟池地偏,鮮有人來,雖然沒有幾個燈籠,但好在今日月圓,光華如水,照得金麟池波波生輝,加之池水周圍垂柳抽新芽,一片翠綠,煞是美麗。

    倒是難得的好景緻

    “什麼人”一心欣賞美景的我被狗兒忽然的喝斥嚇了一跳,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金麟池邊上建的觀景亭,亭子建的較高,我仰望着上面長身而立的男子,他也正回頭向我們看來。

    夜風不大,卻剛好能吹起他寬大的衣袖,明明是要風有風,要雨有雨的尊貴小皇子,可我卻覺得他的模樣過於落寞,他臉上的神色就像被全天下遺棄了一般,無奈,失落,以及一種莫名的悲愴。

    狗兒看清那人,嚇得立刻跪下:“小的參見漢王,請恕小的眼拙。”

    楊諒沒有出聲,只是定定的與我相望,他的眼睛與楊廣一樣,都是那麼深澈,令人嚮往,只是他的眼神裏包涵了許多我看不懂的東西。

    我只是注意到了他的手裏,握着一把玉簫。

    “纖兒謝漢王相助。”狗兒聽不懂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只有我與楊諒心照不宣。

    我微笑,欠了欠身道:“不知漢王在此,擾了您的雅興,纖兒先去了。”說完,帶了狗兒正欲離開。

    “等等”一直沒說話的楊諒忽然開口,說了兩個字之後,卻又猶豫的不知該說什麼,竟是呆愣在原地。

    “漢王還有什麼吩咐”我眨眨眼睛,用最清純無辜的眼神望着他。平日裏我們也經常見面,本來也沒生份過,不知爲什麼,今晚的楊諒令我感覺陌生。

    “沒,沒事。”楊諒說完,轉過身,仍舊望着一池微波。

    我忽然覺得楊諒變了,或許他有什麼心事,但我不敢深想,帶了狗兒快步離開。

    走出幾丈遠後,我聽到楊諒有些黯然的聲音: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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