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內大安,看來御林軍已經及時趕到了,帝后必已得救,只不知狗兒想到狗兒,我心中一酸,眼眶微紅,不知他可曾被人發現,他斷了一條胳膊,如果不能及時搶救,恐怕性命難保。

    匪人已知大勢已去,語氣不禁軟了半截,但他還算是有些頭腦,頓了一頓,道:

    “若想她活命也不難,你們二人把兵器扔到山澗裏去。”匪人竟然用我剛剛使過的招,說話的同時,我感覺到他的另一隻手在我的身後有所動作,我的手輕輕往下移動,想看看他要做什麼,然而我的手指所觸到的,竟是一個生冷冰硬的東西,感覺上應該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原來這賊人倒也不笨,除了一把大刀,還暗藏了一把匕首。

    楊諒與阿及稍稍猶豫了一下,便準備把手中的兵器扔掉,畢竟匪人只有一個,他們卻有兩個人,而且還都有些武功底子,若要肉搏,還是佔很大優勢的。

    但他們根本想不到匪人另藏了一把匕首,如果匪人拼了命,縱然他們是兩個人,恐怕也難以招架,再者說,如果匪人來個突然襲擊,他們二人根本無法防備,雖然論武功,他們二人隨便一人都比這匪人強,但在緊急的情況下,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我不想他們爲我傷了性命,尤其楊諒還是大隋的漢王。

    由於匪人去掏匕首分了心,我感覺到她掐我脖子的手鬆了些,想也沒想,便狠狠的咬了上去,他的手臂頓時鮮血直流。

    匪人喫痛,“啊”的慘叫一聲,竟是無法自持,恰好踩到了身後懸崖邊上一塊石頭,石頭鬆動,他身姿不穩,慘叫着向山崖倒去,他在墜入懸崖前做的最後一件事,是拉了我一把,我的身子便也如一片從樹梢飄落的樹葉,搖搖晃晃往山澗墜去。

    那一刻,我的心底竟然沒有絲毫的恐懼,原來人並不是怕死,而是對即將死亡前那種心理折磨害怕,比如我現在,明知必死無疑,心中反而坦然起來。

    “纖兒”楊諒與阿及異口同聲的呼喊響徹山谷,我扯動嘴角,想在死前露出最後一抹微笑,聽孃親說,人死了之後,就會變成鬼,而鬼只會掛着冰冷的面孔,是永遠不會笑的,以至於孃親過世了很久,我還在傻傻的想,孃親是不是做了鬼呢那她是不是再也不能對美兒笑了

    而此刻的我心中想着,也許我很快就能見到孃親了,不知道她還認不認識現在的我那個調皮搗蛋的小丫頭變成了金尊玉貴的公主,娘一定會嚇一大跳的。

    我這樣想着,便閉上眼睛,讓自己的身體舒展開來,尤如一隻巨大的蝴蝶正迎着風向下墜落,然而我的身子並未向匪人一樣跌落下去,而是被人扯住了我肩上的衣帶。

    我感覺自己懸在峭壁上,而上方,是阿及拉住了我,他的另一隻手,扯着崖邊的一把枯草。然而那一把枯草是無法承受兩個人的重量的,很快便鬆動了。

    楊諒連忙趕來,伸手去抓阿及的手,但還是晚了一步,枯草被連根拔起,阿及的手已經沒有了依託,我竟然又害了一條性命我歉疚的看阿及,但他沒有功夫看我,一隻手攬住我,另一手緊握短劍,額頭上青筋暴露,拼命把手中的短劍刺向山壁。

    恰好山壁的石縫可以插進去,在我們墜落了十幾丈後,我與阿及再次有了依託。

    懸浮在空中總不是辦法,而且匕首旁邊的岩石又開始鬆動了,阿及費力說道:

    “公主,抱緊了”說完他縱身一躍,踩在一棵崖縫裏長出來的小樹上,小樹只有拇指粗細

    ,時刻都有斷掉的危險。

    我已是緊張的渾身是汗,再也顧不得他是個男人,拼命抱住了他的腰。

    阿及唯恐我抱不緊,用極快的速度把腰上束的玉帶解開,然後繞到我的腰間,把我與他緊緊的捆在了一起。

    他把我捆在身上,騰出了抱着我的手,扒住峭壁上的石縫,想要藉助匕首與崖縫爬上去,然而峭壁上的石塊極大,要很遠纔能有一個石縫,這讓我們更加艱難。

    “纖兒阿及”我們聽到楊諒在上面大聲呼喊,他的聲音悽慘無比,如同失了魂魄一般,我似乎能看到他痛徹心扉的模樣,要不然也不會有如此歇斯底里的大喊,他的聲音在峭壁裏久久迴旋,他一定是以爲我們兩個死了。

    “阿及,我們喊漢王找條繩子遞下來吧”我試試了嗓子,發覺很痛,既有我自己用金簪刺破的傷口,也有被匪人掐得青紫的於痕。

    “沒用的,我們已經落下了幾十丈深,漢王已經看不到我們了,而且上面的聲音容易傳下來,我們的喊聲他卻未必能聽到。”阿及沒有像我一樣做無用功,他在保持體力,準備下一次的跳躍,既然無法上去,那就想辦法慢慢下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我就這樣被他揹着,一次次的隨他騰空躍起,一次次的跟着他貼扶在峭壁之上。

    好在阿及自幼習武,雖只有十六七歲的年紀,卻身手不凡,總能準確的找到峭壁上的縫隙,把短劍插進去,或者找到一棵小樹,幾把荒草,然後用力扯住,爲防止傷到我,他一次次用他自己的身體與峭壁撞擊,給我一個堅實的後背。

    我們就像壁虎一樣貼在峭壁上,緩緩的向山澗內落去,經過了幾十次的跳躍,我們終於看到了谷底,那是一條水流湍急的小河,清澈可見水底磨得光滑的石頭。嘩嘩的水聲傳入我們的耳朵,阿及興奮道:

    “公主,我們得救了”說完,縱身跳下,落到了小河裏,濺起無數水花。

    他把我背在背上,我只有垂下的衣襟被河水打溼,而他卻整個人趴在水裏,全身溼透。

    他把我背上岸,解開玉帶,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紅着臉說:“請公主賜罪,剛纔也是情非得已,委屈了公主。”

    “你救了我的命,我謝你還來不及,何罪之有”我看了看阿及,他剛纔在峭壁上跳了那麼多次,衣衫早已被枝枝杈杈掛得一縷一縷,變成了一根根布條,剛纔跳在水裏,又全部打溼,現在的他看起來,像極了一隻落水雞。

    他呵呵笑了笑,用力擰身上的水,試圖把溼透的衣衫弄得幹一些,畢竟現在還是二月春寒,穿着如此破爛又溼得滴水的衣服,定然很難受吧。透過破爛的衣衫,我看到他的前胸已經體無完膚,包括臉上,也是道道劃痕,心中不禁一動,淚珠盈滿了眼眶。

    阿及擡頭看到我正注意他,忙不迭的轉過身去,道:“奴才嚇着公主了。”

    我也感覺這樣盯着一個男子看他裸露的胸肌有些不妥,遂也羞紅了臉,悶不作聲。山谷裏有陰冷的風吹來,我把衣服裹緊,用手捋了捋散亂的長髮,由於在逃跑的過程中髮飾盡失,只能任由它們垂至腰際。

    過了好一會兒,阿及轉過頭來,仍舊是面紅耳赤,不敢正視我,盯着自己的腳尖言道:“公主,我們哦不是,奴才護送公主回宮吧。”

    “嗯。”我也是面上飛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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