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母儀天下命犯桃花 >第70章 平分秋色
    如此,又平靜的過了一月,然而後宮永遠都不會有真正的寧靜,有的只是在平靜如水的表面下,洶涌着的暗流。

    自我執掌後宮之後,便改了獨孤太后在時的規矩,改每日晨起請安爲一月兩次,分別是初一與十五。

    一則後宮妃嬪漸多,每日都來永安宮請安過於勞師動衆,且每日請安不過是說些違心的客套話,帶着虛假的面具,實是沒什麼意思;

    二則我越來越喜清靜,且後宮諸女各懷心思,見面多了是非便多,倒不如少見爲妙。

    今日是十五,秋意漸濃,瀟瀟秋雨已連綿數日,空氣中處處都是潮溼陰冷的味道,永安宮的銀碳小爐早已燒熱,紅紅的碳火如春日的暖陽,照得室內一片桔色。

    “娘娘,雲婕妤與蘇嬪娘娘來了。”狗兒候在門外,言道。

    “哦這般早”我已梳妝完畢,遂披上一件暗紋織錦大氅,攜了盈袖,緩緩行至大殿。

    挽雲與蘇可兒正在等候,見我出來,忙上前一禮,呼道:

    “臣妾見過皇后娘娘。”

    我虛扶一把蘇可兒,言道:

    “御醫不是說你有身孕了麼以後切莫這般多禮,皇嗣要緊。”

    蘇可兒面色微微一紅,笑道:

    “這纔多少日子臣妾腹中的孩兒才只有豆芽大小呢,娘娘就這般疼了起來。”

    我見着兩人身上微有溼漉的水珠,假意責怪道:

    “下這樣大的雨,還巴巴的一早趕來,也不怕淋壞了身子。”

    挽雲甜甜一笑,一臉幸福,言道:

    “雨倒還好,不算太大,就是風忒大了些,雖則撐着傘,但還是打溼了一些。不過還好,臣妾這件雲絲緞繡披風,既防風又保暖,這一路走來,倒有些汗意了。”

    看着她雙眸笑成彎月,頰間聚起兩個梨渦,我的心內如有槳板,攪出一陣淺淺的水波,只是不過片刻怔凝後,我便又恢復常態。

    這一月,挽雲盡得楊廣恩寵,賞賜之物自然也差不到哪去,她身上這件價值不菲的披風,無疑也是楊廣的賞賜。

    蘇可兒本就討楊廣歡心,加之如今又身懷龍種,自然也是恩寵不絕,陳婤與宣華雖然受寵最甚,但目前看來,亦是與蘇可兒、挽雲有平分秋色之勢。

    正談笑間,又有人來,都是些新進的不甚得寵的妃嬪,閒閒客套半日,直至最後,陳婤方跚跚來遲,一面解下禦寒隔雨的黑狐皮罩衣,一面言道:

    “姑姑微染風寒,淋不得雨的,是以教臣妾來跟皇后娘娘告個假。若是娘娘不高興,臣妾這便遣人去接她來。”

    言畢,只淺施一禮,並不等我開口,便徑直尋了個合適的位置坐了下來,舉止輕慢之極。

    話說到這份上,我豈有不允之理人都雲皇后待人寬厚,慈澤六宮,我更不便與她計較。於是言道:

    “宣華夫人身子骨向來孱弱,這樣天氣本就該免了她請安的,你只叫她好生養着吧。”轉頭又對盈袖道:

    “前幾日進來的貢品,給太子用的那些燕窩還有些,你去揀幾斤上好的給陳嬪妹妹帶回去,不爲別的,就爲宣華夫人甚得陛下的心,本宮也該儘儘心意。”

    昨夜楊廣宿在永福宮宣華處,宮中自然是人盡皆知,不過一夜功夫,便又說染了風寒,誰又能信不過是託辭罷了。

    我一語言畢,果見衆人朝陳婤射去幾瞥不滿,對宣華夫人更是嫉恨不已。

    “臣妾謝娘娘賞賜。”陳婤微有些尷尬,起身言道。

    蘇可兒忽然咯咯一笑,起身離座,來到陳婤身邊,一襲嫣紅衣衫光彩照人,眉目又是嫵媚之極,生生把陳婤的一身紫氣給壓了下去,只聽她插科打諢道:

    “娘娘果然宅心仁厚,實乃咱們後宮姐妹之福,既如此,臣妾可就不客氣了。”

    我閒閒一笑,問道:

    “蘇嬪又想作甚莫不是見本宮賞了宣華夫人幾斤燕窩,竟眼紅了不成你討也沒用,本宮統共也沒多少,再捨不得賞人了。”

    “娘娘真是說笑了,臣妾哪敢眼紅宣華娘娘臣妾入宮時間短,資歷淺,而宣華娘娘居宮多年,臣妾怎敢與她比臣妾不過是看着這雨越下越大,若是回去的話,豈不是要淋溼娘娘就當可憐一下臣妾有孕在身,留下臣妾用午膳吧。”蘇可兒咯咯笑道。

    她此話一出,四下發出幾聲竊笑,宣華本是先帝遺妃,自然在宮多年,蘇可兒這話也未免諷得太直接了些。

    “啊,下雨也是蹭喫的藉口啊那臣妾也要留下。”挽雲接口到。

    “好,好,既是下雨天留客,本宮哪還好意思拒絕左不過把妹妹們全留下,陪本宮用午膳吧。”我微微側目打量一眼羞憤

    的陳婤,笑道。

    衆人皆笑稱是沾了蘇嬪的光,方得以皇后娘娘賜膳,唯有陳婤面色微青,忿忿瞄了一眼蘇可兒,卻又辯駁不得,只斂了怒氣,言道:

    “因下雨,臣妾未帶昀兒出來,怕宮人們侍候不盡心,恐不能陪娘娘用膳了。”

    我手握茶盞,輕輕挑起小指上通透的翠玉護甲,彈去盞內一絲茶葉梗,言道:

    “都是做母親的,本宮自能體諒你的心情。不過話說到昀兒,也快要百日了吧”

    陳婤微微垂首,答道:

    “還有三日便滿百日,多謝娘娘惦記。”

    “照說百日算不得什麼大日子,但近來宮內沒什麼喜慶事,少了些熱鬧,連昭兒都覺得憋悶了,不如就趁昀兒百日之際,樂上一樂吧。”我緩飲一口茶水,言道。

    陳婤不曾想我竟惦記着給昀兒慶百日,微微一愣,轉而勉強陪笑道:

    “臣妾代昀兒謝過娘娘,只是大公主晗兒都未有過此例,昀兒又如何能越過了她皇姐去”

    我含了笑意,道:

    “誰叫昭兒與晗兒生得不逢時呢如今就從昀兒首開先例,以後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都要慶百日的,只不過不要過於糜費罷了,只咱們姐妹在一處聚聚。”

    昀兒自生下來便不如別的嬰孩機警,如今三月有餘,更見一副呆滯相,我私下裏悄悄問過御醫,說是先天不足,怕是治不好的,整日在奶水裏加了藥調治,卻也只能維持性命,而心智,註定遠不及正常孩子。

    心中也甚是憐憫,看來陳婤當初爲後位不惜使用苦肉計,沒想到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倒累及腹中胎兒。

    衆人亦紛紛道賀,更稱皇后仁慈憐幼,對庶出的公主亦視若己出。

    當然,嫉恨者更多。

    陳婤再推辭不過,只得應下,想來她對昀兒,亦是心懷歉疚的吧。

    而我,之所以要爲昀兒慶百日,除卻對她的憐憫,更是要在後宮樹立母儀風範,還有一層,隱隱的說不清道不明,或許是爲了楊廣吧。

    次日,楊廣得知此事,果然來了永安宮,凝視我片刻,言道:

    “皇后與婤兒果然姐妹情深,寵愛昀兒甚至超過昭兒與晗兒。”

    我臉上掛了得體的微笑,雙眸卻泛不起半點笑意,這是中秋節過後,第一次見到楊廣。一月未見,他仍舊意氣風發,面上霸氣更足。

    只是雙目之中透出幾絲繁雜,神情卻仍舊冷淡。

    仁壽宮距永安宮不過短短一息香的功夫,卻彷彿遠隔萬里,雖我有出入之權,然而沒有合適的理由,我終是邁不出這一步。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咫尺天涯。

    而他,並不需要什麼理由,不過是不屑罷了。心內一陣酸楚,面上卻不動聲色,淺施一禮,言道:

    “陛下是來看晗兒的吧”

    話一出口,心內便沉沉鬱鬱,若無晗兒,他還會踏足永安宮麼

    “嗯,昭兒的字練得如何了晗兒最近還哭麼”楊廣掉轉頭,不看我,邊問邊走向內室。

    “昭兒已大有長進,晗兒還是老樣子。”我回道。

    晗兒自進宮以來,每次餵奶,總是啼哭不止,大約是在想念她的親生母親罷。

    我隨在楊廣身後走進內殿,晗兒正在熟睡,昭兒正依在婆婆的懷裏聽故事,見楊廣進來,忙起身過來施禮:

    “兒臣見過父皇”昭兒小手一揖,躬身施禮。

    “老奴參見皇上”婆婆亦施禮道。

    “嗯,都起來吧。”楊廣一伸手把昭兒抱在懷裏,走至晗兒的搖籃前。

    宮中本無搖籃,只因晗兒在錦霞處睡慣了搖籃,初進宮時,哭鬧不止,我才叫人照着做了一個,如今倒也睡得安穩了,只是那小小的眉頭卻緊緊皺在一起,總不肯舒展,酷似錦霞的倔氣。

    “安睡幾個時辰了”楊廣輕聲問正在晃搖籃的憂草。

    “回皇上,兩個時辰了。”憂草答道,言畢,怯怯的退到一邊。

    “能睡兩個時辰不醒倒是不多見的,怕也是快醒了。”我走過去,言道。

    正說着,晗兒小手一動,扭動身子伸了下懶腰,嘴角撇了撇,卻並未哭出來。

    楊廣放下昭兒,憐惜的把晗兒抱起,似是看不夠一般,言道:

    “晗兒,父皇來看你了,可歡喜麼”

    晗兒睡意朦朧中,被人抱起,我原以爲她又要哭了,不曾想她倏的睜開眼睛,歪着腦袋看了看楊廣,濃密的眉毛下,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眨巴兩下,竟朝着楊廣咧嘴笑了起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