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母儀天下命犯桃花 >第94章 兩座新墳
    小魚兒似是看懂了我的意思,臉上微微一紅,撓了撓後腦勺,言道:

    “蕭兄不,蕭姑娘,你還記得我小魚兒啊,真沒想到你竟然是名女子,一路行來,我竟沒發現”小魚兒絮叨的毛病一如往常,我忍不住皺了皺眉,用盡力氣制止他繼續說下去的話:

    “水,給我水。”

    小魚兒應了一聲,機靈的轉身離屋,很快端了一碗溫熱的清水來,餵我幾勺。

    身上有了些力氣,我讓他扶我坐起來,靠在牀頭,我問:

    “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會在這裏”

    小魚兒臉色一變,恨恨道:

    “都是可惡的海盜,那天我正在海灘,見有一條小船開來,是鄭二伯的船,你也在船上,滿身都是鮮血,一靠岸你們就全都暈了過去,是我與村裏的幾個人把你們救出,後來我看到你與蕭兄弟長得一模一樣,就把你接回了家。

    起初我還以爲你是蕭兄弟的姐妹,可是沒道理長得這麼像啊,還是郭老爺說的,早就瞅着你不像男子,我才明白原來你是男扮女裝,怪不得那些日子我跟你在一起時,總覺得你怪怪的”

    見他又跑題,我伸出一隻手,做一個打住的手勢,小魚兒立刻醒悟過來,忙神色一正,言道:

    “我是聽鄭二伯說的,你們的船遇到了海盜,只有你們幾個人生還,他們幾個早就醒來,唯有你一睡便是四五天,我可都要急死了,對了,還有”

    “你說什麼只有我們幾個人生還楊諒呢傾城呢”我猛然打斷小魚兒的話,竟不由自主的揪住了他的衣領。

    小魚兒嚇了一跳,捂着胸口掰開我的手,言道:

    “你聽我說,蕭姑娘,你不要衝動,我不認識你說的楊諒與傾城,他們是你要投奔的親戚嗎”

    不認識楊諒與傾城那麼就是說,他們沒有回來

    不,不,不會的,他們不會死的不會的

    眼淚如斷線之珠,滾滾溢出,臉上已無人色,是我,都是我害了他們

    若不是因我出宮來了這裏,楊諒與傾城應該還好好的活在小院裏;若不是我執意要走,楊諒又怎會想到要去仙島

    而我,生生的將兩人送入大海,不,沒有親眼見到屍體,我絕不相信他們已經死了,一定是小魚兒在騙我我要去找他們

    不知哪來的力氣,我翻身下牀,不管不顧的往門外衝去。

    小魚兒被我的樣子嚇壞,忙將我攔腰抱住,安慰道:

    “他們已經死了,即便不被海盜殺死,也已經葬身魚腹了是不會復生的蕭姑娘,你不要這個樣子你再怎樣傷心他們也回不來了更何況,你的腹中還有個孩子”

    孩子哪來的孩子我一時怔住,呆呆的看着小魚兒。

    “是大夫說的,你已有兩個多月的身孕。”小魚兒見我不再掙扎,趕緊放開了我,面上有些羞赧,大約是知道了我女兒身後,有些尷尬了。

    身孕這怎麼可能我下意識的撫着小腹,迷茫問道:

    “真的”

    小魚兒鄭重的點點頭,不像是在騙我。

    心中更是悲苦難言,爲何會在這時有了身孕掐指一算,距昀兒夭亡確實已有兩個多月,難道只那一夜,便讓我又懷了楊廣的孩子麼

    天意弄人,爲何我這般命苦,孩子,你來得太不是時候了。

    身子痠軟,搖搖欲倒,彷彿剛纔那一衝,便已用盡渾身的力氣,小魚兒扶我一把,將我送回榻上,每走一步,都覺心中的悲切更深一層。

    這一睡,便再難安枕,楊諒與傾城的影子便如兩抹遊離在天際的浮雲,泛着鮮豔的紅色,既像成親那日的婚服嫁衣,更

    像大船將沉時,那飛濺的鮮血,雖然遙不可及,卻又壓迫得我無法呼吸,一次次從夢魘中醒來。

    小魚兒一家待我極好,每日裏噓寒問暖,縱然農家貧寒,粗茶淡飯,卻並不短了我的喫食,這樣的溫情讓我想起幼時在鄉間的種種。

    待身子稍好些時,我掙扎着起身,請小魚兒趕了馬車帶我來至海灘。

    依舊是晴好的天氣,依舊是瑟瑟的北風,海面平滑如鏡,藍天與碧海相接處,仍舊是一片湛藍。

    可是楊諒與傾城,卻永遠沉睡在這片湛藍裏,再也不會回來。

    總有一種感覺,他們並沒有死,那所有的一切,原本不過是我的一場夢。

    然而,碼頭外的山石一側,卻屹立着兩座新墳,滿面悽色的臨風正佇立在墳側,眼中實實在在的一切,徹底破碎了我的幻想,真真切切的提醒着我,楊諒與傾城,他們真的永遠離我而去了。

    一陣悲慟,我撫着衣冠冢前兩塊小小的石碑,那塊寫着傾城名字的,尚帶着微微的溫意,顯然是臨風在此撫摩良久。

    我淡淡擡頭,看着臨風,他卻轉過身去,大踏步離開,再不肯理我。

    我明白的,他恨我,是我一手促成了楊諒與傾城的婚事,讓他再無一絲希望;更是因了我,楊諒纔會去仙島,而如今,我活着,他們卻不在了。

    臨風的背影孤寂落寞,完全不似往日那個一臉傲氣的少年,與楊諒針鋒相對的少年。

    兩座小小的墳塋緊緊靠在一起,起初不明白臨風爲何會爲楊諒建墳立碑,此刻卻從他蕭瑟的背影中明白過來。

    他是想成全傾城,不管天上人間,不管今生來世,傾城的心必會追隨着楊諒。而臨風,他縱然再恨楊諒,也不願意傾城地下有知,孤單悲苦。

    我悲泣良久,直至夕陽落山,暮色微沉,小魚兒走過來,言道:

    “蕭姑娘,節哀吧,天色已晚,你是有身子的人,大夫又說你受了刺激,胎像不穩,不能再在此吹冷風了。”

    我撫一撫小腹,還是一樣的平坦,卻有一個小生命在悄然成長。

    我執意婉拒了小魚兒一家的厚待,不再與他們同住,而是搬回原本與楊諒、傾城共同住過的小院。

    房內依舊是走時的模樣,收拾的乾乾淨淨,甚至還來不及蒙上灰塵,屋內的人卻已陰陽相隔,再無往日的熱鬧。

    我獨自靜守在小院內,這一生,都願在此看盡花開花謝,我相信,楊諒與傾城的魂魄一定沒有走遠,我固執的以爲,他們總會回來的,這裏是他們的家。

    或許某一天,我醒來時,睜眼便能看到兩人相偕而歸。

    我要在這裏等着他們。

    小魚兒每日都會翻過十幾裏的山路來看我,送來一些喫穿用度,否則,每日守在院中盼着楊諒與傾城歸來的我,恐怕都不知道該怎樣活下去。

    盼來盼去,望眼欲穿,楊諒與傾城沒有回來,我卻聽到了一個令我更加痛徹心扉的消息。

    那一日,小魚兒又來,滿臉鬱郁,似是不捨,卻又欲言又止,我知他脾性,便也不問,他終是熬不住,開口言道:

    “蕭姑娘,不如你搬到我家去住吧,讓我的父母照料你。”

    原來只是這事,我當初既然搬了出來,便再也不會回去,雖說小魚兒的父母好客,待我也極好,但我卻隱隱覺得,楊諒與傾城會再回來的,我怕我會錯過。

    “謝謝你的好意,更謝謝大叔大嬸的照拂,但我實實不能離開這裏。”我搖搖頭,歉意的看着小魚兒,“你也不必每日往返這般辛苦,我在這邊很好。”

    小魚兒連連擺手:“不,不是我小魚兒嫌奔波麻煩,是因爲我要回京城了,我若走了,你可該怎麼辦呢”

    心中納罕:“不是說過完年再動身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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