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顯然是被我的突然出現嚇壞了,更何況我又身着男裝。
“噓宇文大人,不認識在下了”我環顧四周,見無人注意,方道。
阿及翻身下馬,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問道:
“娘娘如何又回來了”
我嘆了一口氣,言道:
“唉,一言難盡,你先想辦法幫我進宮吧。”
阿及詫異:“微臣還以爲娘娘再也不願進宮了呢,莫非是您聽說了太子的事”
提起昭兒,我面色悲切,輕輕點了點頭,眸中蓄滿淚水。
“此處不是說話之地,娘娘且隨我進府。”
這一次,是阿及恭恭敬敬把我讓進宇文府,管家與小廝自然再不敢刁難。
阿及命人給我準備了洗澡水,並一套新的侍衛服,一路上的泥垢總算洗了個乾淨,雖說是在宇文府,我也不敢過於張揚,一直躲在阿及的房內不敢出門。
除了送些喫喝,阿及命令全府中人,不得踏進他的房間。
阿及出去了一趟,回來後,對我說道:
“娘娘若要進宮,可明日晚上仍由暗道進入,阿及自去接應,明晚是除夕,皇上將在永福宮宣華夫人那設宴,到時,各宮嬪妃都會列席,其他地方的防守會較爲鬆弛一些。”
我點點頭,除夕夜這般重要的日子,楊廣把筵席設在永福宮,可見陳氏姑侄受寵之深。
“全靠阿及打點了,又要難爲你了。”我感激道。
“娘娘說得哪裏話阿及但憑娘娘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阿及神色鄭重,言道。
我自然知道他一心爲我,可以視作心腹之人,遂問道:
“昭兒到底生的什麼病現在如何了”
阿及眉頭緊皺,微微擔憂,言道:
“時好時壞,連御醫也把不準脈,如今陛下正四處查訪名醫,娘娘放心,太子殿下一定會好起來的。唉,都是阿及不中用,未能服侍好太子殿下。”
心頭一痛,恨不能立刻就去見我的孩兒。
阿及見我面色不佳,又問:
“娘娘此次進宮,是去看看太子便走,還是打算重回宮中”
我微微黯然,撫了撫小腹,言道:
“一切都是孽緣,我命如此,躲不過的,我不能再離開昭兒了。”
阿及瞄了一眼我的小腹,大驚:
“娘娘莫非是”
我點點頭:“三個多月了。”
“唉世事難料,看來娘娘真的是無法擺脫了。”阿及長嘆一聲,言道。
“是,既然擺脫不了,便只有認命,我這一生苦則苦矣,但我絕不能再叫我的孩兒受苦。阿及,這些日子皇宮內可有什麼變數我回去之後也好應對。”本來想問楊廣,可是話到嘴邊,卻又生生的嚥了下去,心內一陣酸楚。
阿及似是明白我的意思,言道:
“娘娘,您一去三個月,宮內尚算平靜,皇上仍是每日流連各宮,卻卻從不曾踏足永安宮,不過這樣倒好,娘娘悄悄回去,不會被人發現,別人都會以爲娘娘一直被軟禁在永安宮。”
明知他再不會去永安宮,可是聽到這個消息,仍是心緒煩亂,彷彿有東西堵在喉間,卻又嘔不出,他果然絕情至此。
明明是希望他不要去永安宮,那樣我離宮的事也就不會被發現,但真正聽到他從不曾去的消息後,心內竟是如此的痛,他已對我不屑至此了麼
“娘娘放寬心,阿及擔保娘娘一定會平安回宮,不會被任何人發現。如果如果娘娘想看望太子殿下,卻要經過皇上的同意了,娘娘現在尚在禁足之中,不過娘娘既然有了身孕,或許皇上一高興,就解了娘娘的禁呢”阿及勸慰道。
他又如何能明白我的心思
可是事至如今,除了像阿及所說的,以腹中孩兒重新奪寵,我暫時也沒有別的辦法。遂點點頭,看着一臉擔憂的阿及,言道:
“我沒事,只是胎像有些不穩,休息片刻就好。”
阿及鬆一口氣:
“娘娘好生安歇,阿及府內人多口雜,不便給娘娘請大夫,待明晚進宮後,再想辦法傳御醫。”
除夕之夜,家家戶戶張燈結綵,街道之上人人身着新衣,個個喜氣洋洋,一派太平盛世的模樣。
我扮作小侍衛,阿及護送我來至暗門處,然後便離去,只待宮內筵席開始,我便可從暗道進入,而阿及,則從皇宮西門進宮,瞅準時機,來聚桃苑接應我。
事隔三月,重新站在這堵高大結實的硃紅色宮牆外,心內悲苦莫名,三月前,我只想逃離,而此刻,我卻又要費盡心機走進去,深宮似海,原來一旦進去,便再無轉圜的餘地,一生一世都只能在這堵高牆裏,承受悽風冷雨,看盡人心涼薄。
三聲夜鶯啼叫,我知時辰已到,阿及正在牆內接應,於是伸手連拍幾下,打開暗門機關,走進去的那一刻,我回頭望了一眼牆外的天地,雖然夜色深沉,看到的只是一片幽暗,但卻總覺這一步踏進去,便再也呼吸不到牆外的空氣。
每走一步,便倍覺窒息。
因我有了身孕,阿及不敢帶我施展輕功,唯有抄小道,左躲右閃,往永安宮而去。
路上若遇到避之不及的巡邏侍衛,阿及便假作巡查,好在他是侍衛統領,雖然不是他當值,卻也無人敢盤查他。
幾經輾轉,終於靠近永安宮,遠遠的便聽到距此不遠的永福宮內笙樂陣陣,歌聲笑聲混在一起。另有一排排的宮女手捧各式菜餚來往穿梭,雖隔着兩座宮殿,卻也能看到永福宮內燈火輝煌,如同白晝。
心內一陣酸楚,現在的他應該正在左擁右抱,美女環繞的吧,而永安宮卻一片黑燈瞎火,死氣沉沉,不禁搖頭苦嘆,他又何曾會記起一個被他禁足在此的“瘋癲皇后”呢
永安宮的大門,仍有侍衛把守,宮外的人進不去,裏面的人也出不來,我與阿及準備繞到後牆,翻牆而過,哪知剛剛走到一側,便發現一個人影正直直立在離大門不遠的側邊,怔怔的出神。
我與阿及懼是一驚,這裏是通往後面的唯一通道,我們只得隱在樹後,悄悄觀察。
藉着幾點星光,與遠處永福宮照過來的微弱的燈光,我勉強能看清站在永安宮側的人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