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母儀天下命犯桃花 >第150章 親生母親
    窗外的知了拼命的聒噪,而室內因置了冰塊,而覺不出暑意。我輕拍着懷中少女柔嫩輕靈的紗衣,晗兒,她已經長大了,有些事,便不必再瞞了吧。

    “錦霞是個好女子,她才氣驚人,貌賽天仙,彈得一手好琴,她譜的曲子當初曾傳遍京城,在衆人心目中,她就是遺落凡塵的仙子,無人能比。”

    晗兒輕輕擡眸,不屑道:“她還能比得過母后麼”

    我輕輕搖頭,言道:“母后與她相較,一個是大俗,一個是大雅,她的脫俗,是母后望塵莫及的。”

    做爲孩子,最恨的便是被父母遺棄,便如我九歲那年,得知自己的親生父母時,心裏的恨便糾結至今。但願我這麼說,能令晗兒對錦霞多生出些好感來,當然,我所說的,也盡是實情。

    “兒臣倒不信了,世上真有這般女子”晗兒口中說着不信,但眼中已微微透露出嚮往之意,我微笑着捏一捏她的俏鼻,寵溺道:

    “眼前可不就有一個麼”

    晗兒扁扁嘴,強繃着笑意,佯裝生氣道:“哼,母后又取笑兒臣。”

    見她心情好轉,我正色道:

    “你是聰慧的孩子,如今不必母后說,也該明白了嗎”

    晗兒神色一變,言道:“兒臣的心思瞞不過母后,兒臣問母后,不過是爲了確定一下心裏的想法罷了,並無他意。請母后直言。”

    我盯着她清澈卻盼意與懼意交織的眼神,一字一句道:

    “晗兒,你並非母后親生,錦霞便是你的親生母親。”

    晗兒一怔,卻無過多驚訝,往我懷中依得更緊,口中堅決道:

    “僅憑母后這一句話,她就與母后差之百倍,千倍。”卻又忍不住好奇道,“她也是父皇的妃子麼爲什麼兒臣從未聽人提及過晚妹妹雖也不是蘇母妃所生,但這卻是人人皆知的事啊。”

    撫着她眉目之中的一點憂色,我輕輕搖頭:

    “她從未入過宮,除了父皇與母后,在這宮中,就只有你知道了。”

    見晗兒眼神有些卑微,定是認爲生母身份低下,而有些失落吧,畢竟這些年,她一直是嫡出公主之尊,乍一聽說自己來自民間,恐怕心裏難以接受,遂勸道:

    “錦霞雖然未入皇宮,但她在你父皇心目中的位置卻是尋常妃嬪難以相比的,晗兒永遠是大隋最尊貴的公主。”

    晗兒面上有些憂鬱,怔忡半日,方言道:

    “母后放心,晗兒從未見過她,晗兒的母親只有母后一人。”

    我略略悵然,問道:“晗兒想見見她麼”

    這麼些年了,從未再見過錦霞,也不知道她過得怎樣了,兒是孃的心頭肉,她定然也十分思念晗兒的吧如今晗兒快要出閣,或許我應該讓她們母女見上一面。

    晗兒詫異,驚訝道:“母后的意思是說,她還活着兒臣還以爲自己與晚妹妹一般命運呢。”

    或許錦霞沒進宮,纔是最爲正確的,深宮的爾虞我詐,豈容她那樣的心性晚兒的生母夏柔兒便是活生生的例子,我該爲晗兒感到慶幸纔對。

    “對,她還活着,只是已經不再是紅塵中人。”我心內有些糾結,想到青燈古佛下的錦霞,如今會是何種光景。

    晗兒的臉上生起幾絲怨意:“她活着,卻忍心拋下我,這樣的親孃,不見也罷”

    她嘴上雖如此憤懣,但眸中卻有抑制不住的渴望,沒有人會不想見自己親生母親的,她不過是嘴硬罷了,便如我對我的親生孃親,那是一種愛與恨交織的情感,無法言喻。

    “晗兒萬不可如此說,你剛出生時,她也是疼若至寶,你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縱然她遁入空門,但她對你的愛卻是不會少半分的,或許這麼多年,她就是依靠每日爲你祈禱祝福才能堅持活下去。”

    作爲一個母親,我深

    深明白對兒女的那種牽掛,無論身在哪裏,兒女永遠在心中。

    晗兒不再言語,只託着下巴,若有所思,整整呆坐了半日,我也隨她去想,只爲讓她見錦霞一面做着打算。

    又過得幾日,聽楊廣說要再次北巡,順便看一看始畢可汗是否真正不再犯邊,心內莫名有一絲不安,不由得勸道:

    “陛下,如今不比往年,若是始畢可汗言而無信,陛下再去邊境,豈不危險”

    楊廣見我憂心,言道:

    “皇后不必多慮,朕自會多帶兵勇,絕不會有安全之憂,量他始畢也不敢輕舉妄動。”

    見楊廣自信滿滿,我也不好再勸,更何況楊廣出巡,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往年也曾北去過,從未有過閃失。

    “是臣妾多慮了,每次陛下出巡,臣妾心裏就難安穩。”想了一想,又道,“陛下幾時起程臣妾想擇一吉日,出宮去寺中爲陛下求上一簽,祝禱陛下一路平安。”

    “日子就定在八月初六,皇后的心思,朕自然明白。”楊廣溫和道。

    “如此,臣妾便選一個好日子,帶了晗兒一起去,她也是訂下婚約的大姑娘了,也該帶她出去走走,求一婚籤吧。”我道。

    楊廣點頭答應,又道:

    “昭兒也不小了,如今已經大婚,朕也該教他學着做政事了,朕此次北巡,就由太子監國吧,皇后在宮裏看着,別讓他捅出什麼簍子就成。”

    我溫婉一笑,言道:“多給昭兒歷練歷練也好,臣妾上上香,誦誦佛經,佑我大隋尚可,若說政事,臣妾卻幫不上忙了,朝中自有大臣在,昭兒向來處事沉穩,斷然不會出什麼大的差錯。”

    後宮不得干政,更何況我是太子之母,楊廣顯然對我的回答很是滿意,遂放心去交待政事。

    這一日,天氣陰沉,倒也因了此,而令暑氣暫退,我與晗兒乘坐鳳輦出宮,因是上香祝禱,陣勢倒也極大,宮娥綵女前呼後擁,侍衛手執兵刃環侍周圍。

    待到了安隱寺,我命侍衛守在山腳下,貼身侍候的宮女們也都候在寺外。

    只攜了晗兒走進寺中,因着我與晗兒要來,寺中也早已做好準備,並無閒雜人等,十分清靜。

    我與晗兒上香求籤,女兒家對於求籤卜卦本來是最爲熱衷的,但今日晗兒卻有些心不在焉。

    祝禱完畢,在小尼姑的帶領下,我與晗兒來至後殿,十幾年了,終於再見到錦霞。尼庵裏木魚聲聲,香菸嫋嫋,她着一身半舊的灰布禪衣,眉目依舊,只是比當初更添了滄桑與沉靜,卻又那樣的祥和,彷彿一尊閱盡世間蒼生百態,卻又不聞不問,耳目皆空的觀音佛像。

    “錦霞”儘管事隔多年,我們都不再年輕,但見到她,我心中仍是忍不住激動,微含了一絲悽婉,道,“這些年好嗎”

    錦霞擡眸,淡淡看我一眼,慈和卻又陌生:

    “施主,貧尼法號離塵。”

    離塵,永離凡塵,我眸中起了一絲霧氣,定定站着,甚至不敢再走近一步,我與她之間隔着的,比千山萬水還要遠上千萬倍,那是佛門與凡塵之隔。

    “你怎可對母后如此不敬”晗兒突然插言,聲音裏含了質問,但那神情卻是十分的酸楚,直盯着錦霞,眼睛都不再眨。

    我微微側目:“晗兒,離塵大師並未不敬,她已是方外之人,無須再遵從凡人的禮節。”

    我喚晗兒時,錦霞的目光微微一動,彷彿一顆小石投入湖中,打破了她的沉靜,她手中敲着的木魚忽然快了一拍,上下打量着晗兒,那是我進殿之後,第一次看到她的目光中流動着一絲留戀。

    但很快,一切都歸於平靜,離塵大師淡淡一掃晗兒,半閉雙目,平靜開口:

    “小施主可是來解籤的”

    我看着這一對模樣相仿,但神色卻截然不同的母女,緩緩轉身,踱出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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