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姨娘跪向了國公太夫人。
陶姨娘這話,也算是合情合理。
一般情況之下,奴才必不會背叛自己的主子。
更別提,夏池洛房裏的,皆是心腹的丫鬟,石心與抱琴。
石心跟抱琴能說自家小姐的壞話,那纔有鬼了。
因爲就算是真的有這種情況發生,別人也定會懷疑,幫了陶姨娘的丫鬟,必是被陶姨娘給買通了。
不過陶姨娘話裏話外也在暗指,夏池洛分明就是仗勢欺人。
“幹祖母,孫女兒當真沒法兒活了,被二小姐如此逼迫。我死了不要急,可是五小姐還小,還沒見過人世浮華,我怎忍心眼睜睜地看着她被人給毀了。”
陶姨娘連連給國公太夫人重重地磕了幾個頭。
那實沉的“砰砰”聲,磕進了夏池洛的心裏。
陶姨娘當真也是狠下心來,了自己。
果然,幾個響頭下去,陶姨娘雪白的額頭上,竟然青紫了一片。
“曾祖母,您要爲姨娘與雨欣,討回一個公道啊。”
夏雨欣也反應過來,跟陶姨娘一起,向國公太夫人磕頭。
“陶姨娘,你這話,當真傷人。抱琴雖是家生子,可是石心卻不是。她們倆雖是婢子,可也懂得明辯是非,若是真如你所說,我逼迫於你,真便真,她們倆自會承認。”
陶姨娘非說奴才包庇主子。
哪怕這是十分正常的情況,夏池洛偏不。
夏池洛一臉失望地看着陶姨娘:
“在爹的教導之下,便是相府裏的奴才,皆有一副明辯是非的心腸。便是今日之事,公道也自在人心,豈是哭喊幾句,磕幾個響頭,便能出指鹿爲馬的事情”
夏池洛的一句話,那是拍了無數人的馬屁啊。
首先,夏伯然管治有方,教整個相府的奴才,明辯是非。
二來,便是那些永遠被主子忽視的奴才,也被夏池洛擡了擡。
所有聽到的奴才,頓時挺起自己的胸堂,兩隻眼睛亮閃閃,十分榮耀的樣子。
然後,這些奴才都用指責的眼光,看着陶姨娘。
就算他們是奴才,也知道是非對錯。
依陶姨娘之言,他們這些奴才的,便一定是沒心沒肺的賊子
陶姨娘臉上血色全無,奴才們的目光,更是讓陶姨娘覺得扎身不已。
事情鬧到這一步,陶姨娘在相府奴才的眼裏,形象算是完全被毀了。
別小看了相府裏的奴才。
都說三人成虎。
只要掌握了這些奴才們的心,陶姨娘若想做起什麼事情來,那也能得心應手啊。
至少得了奴才的心,她陶姨娘的名聲,必然是好聽的。
因着初雲郡主的身份,現在陶姨娘只是不想。
要不然的話,陶姨娘早就可以利用自己收買的奴才,給初雲郡主下點絆子了。
新主母掌府,可不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情。
陶姨娘在沒有把握之前,便連雲秋琴都不敢直接扛上,更別提身份高貴的初雲郡主了。
沒成想,陶姨娘之前精心經營,苦心營造,現在全毀於一旦了。
石心跟抱琴非常有眼色地齊齊跪在了夏伯然的面前:
“回相爺的話,前些日子當真是陶姨娘不肯離去,非要站在小姐門前受凍不可。奴婢已經再三言明,小姐身子不適,陶姨娘大可再尋其他機會再來。可是,陶姨娘不聽。便連小姐都勸着陶姨娘回去,是陶姨娘不願意。原本奴婢們以爲,只是陶姨娘心誠,不成想,原來陶姨娘竟安了此心眼兒。”
石心說完,抱琴接着說:
“若是相爺不信,奴婢們皆可發毒誓。”
大周國的人,多少是相信些鬼神之說的。
夏雨欣因爲心虛,不肯發毒誓。
如今夏池洛身邊的兩個丫鬟,卻願意發毒咒。
如此一來,誰說了謊,誰說了真話,當下分明。
石心跟抱琴當然敢發誓。
畢竟她們說的,都是真話。
只不過,她們說的這些真話,聽的人要怎麼聯想,那就是旁人的事情了。
夏池洛暗暗點頭,石心跟抱琴果然是聰明的。
陶姨娘是想借國公太夫人的勢,所以才跪在國公太夫人的面前。
不過,她爹纔是相府真正的主子。
所以
,便是國公太夫人的身份再比她爹高,石心跟抱琴,唯能跪的人,只有她爹。
夏伯然氣得夠嗆。
便連宛兒房裏兩個丫頭都曉得,誰纔是相府真正的主子。
但是,偏是他的枕邊之人,完全沒有把他這個相爺放在眼裏
有石心跟抱琴這兩個奴才做對比,陶姨娘的不懂禮,當下也見拙了。
國公太夫人眯了眯眼睛,那點禮數,國公太夫人當然曉得。
不過,國公太夫人到底不是真願意認陶姨娘爲幹孫女兒的。
因此,陶姨娘願意捧着國公太夫人,國公太夫人便心安理德地受着。
“先不提姨娘的事情,二姐姐你剛纔非說我笑了,你可有證據”
夏雨欣突然說出了這麼一番話。
夏雨欣一邊哭,一邊生氣又憤怒地看着夏池洛:
“陶姨娘這件事情沒人證,沒物證,那也是陶姨娘運氣不好,吃了虧,也唯有往肚子裏咽。姐姐教訓妹妹本來沒什麼,妹妹只想討個公道,姐姐倒是說出個七來,讓妹妹口服”
夏雨欣再三回憶,雖然曉得今天這局是爲夏池洛佈下的。
想到夏池洛會身敗名裂,自己將要頂了夏池洛的風光,心裏自然是高興的。
可是,她也曉得,在這個當口絕對不能出任何差子。
她左思右想,那個時候,她當真沒有笑,夏池洛怎麼就看見了呢
這麼一來,夏雨欣便判斷,夏池洛定是說了謊,那一巴掌,夏池洛是故意的。
“爹,母親,你們比二姐姐先來,可曾有看到雨欣露一丁點的笑意”
夏伯然想了想,皺皺眉毛,看了夏雨欣一眼,沒有說話。
初雲郡主淡然地接話說道:
“那個時候,本宮與相爺的心思,全都放在了陶姨娘的身上,倒真並未注意到你。”
初雲郡主的意思是,我的確沒看到你笑,但同樣的我也沒有看到你沒笑。
爲此,初雲郡主跟夏伯然都無法爲夏雨欣做證,言明夏雨欣未笑,夏池洛是在說謊。
“小五你當真是恨毒了我啊。”
夏池洛苦笑不已,自嘲地說道:
“也怪我太過關心你。一聽聞陶姨娘出事了,人人關心陶姨娘現況如何。我卻想到,陶姨娘出事,你是何等的心焦,這才無意,撞破了你的笑。”
夏池洛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位置上,撫了撫,彷彿此時夏池洛的心正承受着具體的痛苦。
“五年前,我可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孃親如何離世。那種痛和怕,我懂,直到今天,那種恐慌感,一直都留在我的骨子裏,揮之不去。”
夏池洛的聲音裏,帶着濃重的沉痛聲。
但凡有一點血性的人,自然是能理解親眼看着至親死去的那種痛徹心扉。
“我是擔心你一人獨自承受那樣的苦,纔多關心你幾分。實在是因爲初見你的笑,太讓我失望與痛心,我一時忍不住纔打的你,不成想,偏因此,你便恨死了我。”
在場一些婦人,聽到夏池洛哀痛的話語,不自覺,呼吸一緊,鼻子一酸,眼眶溼潤了起來。
“你說石心與抱琴是我的大丫鬟,所以事事偏着我。可我卻不能說,爹與郡主是你的人,所以偏着你。爹與郡主自是明辯是非之人,看見便是看見,未見便是未見。”
說着,夏池洛無奈地搖搖頭。
“若是被爹瞧見了你的那個笑,爹乃是大孝之人,必也會出手罰你。爹是男人,我卻是女子,若是爹出手,你臉上的傷,自然會更嚴重。”
夏池洛先是重重地吐了一口濁氣,然後又深吸了一口。
夏池洛那沉重的樣子,彷彿那一呼一吸之間,都生生折騰着夏池洛的身子。
“你是我的妹妹,你恨毒了我,我卻不願意見你受重傷。我是爹的女兒,也是你的姐姐,所以我慶幸,那一巴掌是我打的。”
夏池洛這話一說出來,就有點莫明其妙的味道了。
夏池洛打了夏雨欣,跟夏伯然有什麼關係
初雲郡主最先反應過來,頗感安慰地點點頭:
“池宛果然是大孝的孩子,這份心,難得了。相爺是個有福的,我能成爲你的母親,亦是個有福的。”
夏伯然一品,也明白了夏池洛話裏的意思。
夏池洛打了夏雨欣一巴掌,夏雨欣便死揪着夏池洛不放,把夏池洛當成殺父仇人一般。
試換想。
要是剛纔那一巴掌乃是夏伯然爲了教訓夏雨欣打下去的。
那夏雨欣是不是也恨不得夏伯然這個爹去死呢
“孽障,宛兒身爲你的嫡姐,出手教訓你是爲你好,你竟存如此歹毒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