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出了呂老四的話裏似乎帶着點深意,但是他沒明說,我也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保持沉默了。
“陳鋒,最近幾年我很少能見到一個讓我欣賞的年輕人了。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你算一個。胖子把你給我送來,我很高興。至於你的選擇我不想多說什麼,總之你選擇了這樣做,你選擇了想跟着我們幹一些大事情,那麼一切都要遵從這個圈子裏的規矩。”
“我明白。”
“你是胖子送來的人,而且我也很欣賞你,你還救了老三。按照道理說,我應該關照你。可是這個圈子自然有這個圈子的規矩,所以我必須先對你說明。”
“四爺,您說吧”
“好”他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神情變得嚴肅了起來,“你應該明白,我們是一個組織,我們在加拿大的華人圈子裏佔有一部分力量。同時,我必須告訴你的是,我們是黑的”
我點點頭,“我明白。”
呂老四飛快的看了我一眼,“我和老三,只是這個組織裏的一員,或者說,我們只是溫哥華這裏的區的負責人。不過不同的是,老三已經金盆洗手了,所以現在組織裏的事情他基本不過問,我可以讓你直接過來跟着我做事情。但是我說了,我們有我們的規矩。而且,規矩就是規矩,誰都不能破壞,也包括我自己在內。所以儘管我很欣賞你,也儘管有胖子的人情在裏面,但是我也不能直接允許你進入我們這個組織”
我還是沒說話,看着呂老四,靜靜等着他的下文。
呂老四的眼神裏露出一絲滿意的目光,似乎對於我的耐心很欣賞。
“要進入這個圈子,首先你必須做出一件讓組織裏的兄弟們服氣的事情來”
呂老四眯起眼睛,緩緩說道:“水滸傳裏,林沖雪夜上梁山的故事你看過麼”
“看過。”
“豹子頭啊。”呂老四似乎嘆了口氣。然後緩緩從懷裏掏出了一個菸斗,在桌面上敲了兩下,加了菸絲點燃,輕輕噴了口煙出來,才帶着深意看着我,“八十萬禁軍教頭一身武藝林沖的本事在梁山上也算是拔尖的吧,可是就這樣的一位大英雄,上山入夥之前也必須要經過一道坎”
隨後呂老四笑道:“當然,你不是林沖,我也不是嫉賢妒能的白衣秀士王倫,我們的組織更不是水泊梁山,但是有一樣東西卻是一樣的”
我嘆息,明白了呂老四說什麼了,緩緩道:“投名狀。”
“是的,投名狀。”呂老四飛快說道:“你要入夥,必須先做出一件讓大家認可你的事情”
我立刻站了起來,“我該怎麼做”
呂老四沒有再和我廢話,他把手對着桌面上的那些杯子一指。
“看見這些杯子了麼”
我點頭,但不解何意。
“還記得你剛來的那天,老三差點被人堵在家裏被人做掉的是事情麼我們的一筆生意得罪了那些越南人,反正我們和越南人乒乒乓乓打了這麼多年,也不在乎多上一樁這麼恩怨了。可是這件事情有點蹊蹺。具體的我現在沒法告訴你,我只能說,那件事情我們原本做的很隱祕,越南人應該是不會知道的。可是他們卻知道了。而且作爲報復,他們對老三下了手。”
“對於那些越南人,我們當然會有辦法對付他們,但是現在的問題是,我需要找出來,到底是誰把那件事情告訴了越南人。幸好這個世界上,祕密都是很難保守的,我已經查到了一些眉目。是本地的另外一個華人組織乾的。”
“是的。”呂老四淡淡道:“其實我們和本地的傳統華人幫會的關係,一直都並不似乎很好,只是大家近兩年已經收斂了很多,畢竟都是中國人,互相打來打去,沒來由的讓老外看笑話。但是這次他們做的過界了,你林叔已經金盆洗手,不再管組織的事情。”
“越南人不知道咱們中國人的規矩,依然對他下手,這點我可以不管。但是那些華人,他們也是中國人,咱們中國人道上的規矩,金盆洗手之後就不應該再被拖進這些恩怨當中,這個道理他們應該明白”
呂老四的聲音裏帶着一絲隱隱的寒意,“那些洋人怎麼樣我不管,也管不着可是身爲中國人,居然做出這種壞規矩的事情”
我看出呂老四的眼神裏閃過一絲煞氣
他一指桌上的這些茶杯,“原本我今天約了本地幾個華幫的頭面人物過來聊天,大家四四六六講清楚,我知道這次的事情是誰弄出來的,我們也一定會討回一個公道,但是我希望其他的這些人不要插手。”
“可惜啊,看來我們已經太久沒有什麼大動靜了,現在出來和他們擺茶談判,他們似乎已經有些忘記了以前的事情,把我們的客氣他們當成了福氣今天的事情我只是一個試探,如果那個傢伙只是一個人,我肯定他沒那麼大膽子。但是他敢做,我認爲是本地的華幫對我們的一次試探,如果我們軟弱了,他們就會聯合起來一步步的逼過來,今天的事情我也能看出些眉目來”
我明白,看來之前呂老四和那些人的談得很不投機。
“規矩就是規矩,有人壞了規矩,就一定要付出代價,否則的話若是今後人人都敢破壞規矩踩過界來,那麼我們也就不要再混下去了”
呂老四緩緩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照片,放在桌上輕輕推了過來。
“這個人,他三天之內必須要死,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呂老四的語氣冷的像冰,“如果你失手了,我會另外派人做這件事情,然後你就給我繼續洗車去吧”
說完,他看了我一眼。
我沒言語,拿起了那張照片緩緩端詳了一陣子,最後只是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了一句,“三天,我知道了。”
東斯構碧大街,溫哥華華埠唐人街。
順昌齋,一家廣東粵式茶樓裏,我坐在靠近窗戶的邊上,輕鬆的看着大街。
應該說,溫哥華的華埠還是比較喧鬧繁華的,不過那種典型的南洋式建築,在我看來總是透着那麼些土氣。這裏的華人大多都是南方人口音,當然,最多的是朝着閩南語和粵語,茶樓裏放着我根本聽不懂的粵劇,叮叮咚咚,依依呀呀。
我端着茶杯,看着大街的對面
我的口袋裏是那張呂老四給我的照片,照片上是一箇中年人,大約四十歲。
照片上,他看上去眉目還算和善,可惜頭頂上有一道傷疤,完全破壞了這個人的氣質,和很多混道上的人一樣,他的脖子上帶着一條手指粗細的金鍊子。
很顯然,這張照片是偷拍的,因爲他手裏夾着一支雪茄,坐在汽車裏,一臉有些倨傲的神情。
這個人的名字叫作坤跋,是溫哥華華埠的區一個很有名氣的組織李氏宗親會的一個頭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