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和林德對視一眼，悄悄解開披在身上的薄毯。
沒等多久，一個渾圓的腦袋從如刀削般的垂直山壁探了出來，毛茸茸的，是獸人！一個接一個攀爬上來，數量不多，全都帶着武器，它們沒有說話，排成縱隊朝着東面去了。
等獸人走遠，林德才吐出憋了很久的氣：“你怎麼看？”
“我對龍巖堡不是很瞭解，不過東面是霍恩海姆的地界，就那幾十人總不可能是要去偷襲納克斯城吧？”納克斯是霍恩海姆距離龍巖堡最近的城鎮，駐紮的法師和傭兵超過五百，已經占人口的一半。那些獸人稍微有點智商都不會去送死。
“我估摸着，他們是去劫掠流民。”林德眯眼看着獸人離開的方向。
“流民？”
“貝法斯特與霍恩海姆接壤的區域時常遭受獸人的侵擾，一些居無定所的流浪者就在被農民遺棄的土地上建房，耕作。”
在臨近龍巖堡的地方居住？太危險了吧，這裏雖有天然屏障劍刃山，不適合大規模行軍，但這不代表不會有小股零星的獸人攀爬山脈來次繞道偷襲，原先的居住者正是不堪騷擾才搬離的。居住也就算了，還耕種，這不是等於告訴獸人這裏有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弄到的糧食嗎？
林克知道這些獸人的目的了，去搶劫流民種植的糧食。
只是十幾二十人的小隊，就算龍巖堡肯出兵，等斥候將情報回傳再派人抵達，這些獸人早已逃之夭夭。霍恩海姆就更不會管了，法師們不到戰爭的級別是絕不會過問依附他們的城鎮。說不定上次遇到的那支獸人部隊也是這樣，只方向走錯了纔會跑到艾登去。
“我跟上去看看。”林德將毯子摺好放入揹包，他握了一下藏在衣服下的吊墜，整個人立刻潛入到陰影之中。
專家級的刺客追蹤術不比遊俠差，加上有無聲步與陰影潛伏的支持，很快就追上獸人。
等刺客走的足夠遠，林克才問風隼能否具有夜市能力。鳥類晚上視力很差，他不確定奇幻世界的魔法生物是否能在晚上看到東西。幸運的是，風隼的夜晚視力雖比人強不了多少，但它們能通過感應風的流動判斷方位，甚至是追蹤獵物。
“奈伊，我阻止獸人殺戮手無寸鐵的流民，算不算算違反自然之子不得干涉平衡的鐵律？”
風隼的回答一兩次當然沒什麼，若是長此以往，派系的天平就會傾斜，林克會成爲懲戒者。
“不是殺戮人類纔是懲戒嗎？”
“咕咕。”與殺什麼生命無關，不遵守法則即爲懲戒。
“我明白了。”林克取下長弓，將箭袋掛到腰間。
多少有點明白當初爲什麼貝法斯特會墮落了。如果爲了遵守紀律而放任獸人屠戮流民，這樣的守護者又有什麼意義？哪怕只是一個虛擬的遊戲，林克也不想冷血的袖手旁觀。
“追蹤獸人的蹤跡！”
風隼直接騰空飛起，給林克指引獸人前進的方向。
向西走了大約一個小時，獸人改變路線徑直往北，地貌也由光禿禿的石筍變成丘陵。獸人熟門熟路直奔一片緊挨着農田的小村落。尖叫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等林克加快腳步趕到時，獸人已經堂而皇之的進入房屋，搜刮任何有可能找到的食物，順便殺死沒有多少抵抗能力的人類。
沒發現林德，也顧不上他是馬利克派來的探子，林克啓動鷹眼和精準，拉弓射倒了距離自己最近的兩名望風的獸人。
“嘿~你幹什麼呢？”就潛伏在村外裏的林德忍不住出聲。
“做我想做的事。”
“那些只是NPC！”
“我覺得有意義就行。”說話間，林克又射倒兩個。
“嗚啊——”
慘叫聲驚動了獸人，它們紛紛躲入木屋裏用弩箭還擊，林德趕緊拉開與林克的距離。獸人的數量是不多，但他們只有兩個，硬拼沒勝算。
多虧林克引了全部獸人的注意力，殘存的流民得以逃脫。見目的達成，他也撤了。也許是怕有伏兵，獸人只象徵性地還擊了幾箭就沒有追擊。
林德追上來氣急敗壞的指責：“我們是斥候不是先鋒，將發現的情報傳回去纔是我們的任務。”
“你可以回去報告這裏的情況，我一個人去完成剩下的巡邏。”
林德當然不可能就這樣回去，說不定這次巡邏也是新兵考覈的方式之一，他不想因爲半路折回而被降級到後勤部隊。
跟蹤獸人的風隼返回報告，搜刮完糧食它們就沿着原路退走了。
卡奧戈荒原並非寸草不生的沙漠，相較土地肥沃的內陸而言，氣候確實要惡劣得多。加上獸人還延續着遊牧的習性，遇上連年不下雨，沒喫的肯定要打仗。丹特也說過這種情況每個幾年就要循環一次，可要是在精銳大半調往北方的情況下爆發戰爭，龍巖堡肯定喫不消，無論是亡靈或獸人攻入內陸，自白銀紀維持至今的平衡都會被打破。這樣一來，我出手不就有了理由嗎？
一直到天色漸漸發白，林克和林德才發現他們走偏了，無論哪個方向都看不到劍刃山標誌性的石筍。可能是昨天離開村落後判斷失誤，一直朝着北走，深入到靠近霍恩海姆的邊界了。
“倒黴……”林德咒罵了一句，是他自己領的方向，怨不得人。
“你學過如何在野外辨別方向嗎？”林克忽然問。
“這還不簡單，看太陽。”
片刻之後，林德淚流滿面。丘陵濃霧瀰漫，他連幾米之外的大樹都看不見，就別提太陽了。
“有些不對勁。”林克環視四周。
“怎麼了？”除了這霧有點嗆人，林德沒覺察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霧太濃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林德覺得林克有些大驚小怪。
“現在是夏季，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林克的話音戛然而止。
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不但夏天很難形成大霧，夏天成熟的農作物不多，獸人就算要搶糧食也該是等到秋季。毫無意義的騷擾極可能讓它們遭遇龍巖堡的軍隊，這樣做不符合常理。
林德覺得他說話有些道理，“那獸人的目的是什麼？”
“顯然不可能是那些還不到收穫時間的糧食，更不可能是對它們沒有任何威脅的流民。”林克首先排除糧食的可能，流民沒有山民彪悍，又不肯歸順任何一國，這樣的人沒人會關心他們的死活。就算獸人要吸引龍巖堡的注意，也沒必要特地用流民……
“擼主，樓歪了。”林德忽然冒出莫名其妙的一句。
“什麼？”
“我在提醒你，當初說不對勁是霧，不是獸人。”
這句話猶如一道閃電，刺啦一下劃開了籠罩在林克心頭的迷霧。
“我知道他們的目的了！”
“哈？”
“獸人侵擾這片區域是爲了吸引龍巖堡的注意力，這些霧能干擾闖入者的視線，這裏一定隱藏着不可告人的祕密！”
看林克說的信誓旦旦，林德摸出他戴在頸間的吊墜，墜子發出紅色的光，他頓時面色大變。
“馬利克的聖徽有反應。這裏不但兇險異常，而且還隱藏着可怕的陰謀。”
陰影之神馬利克，主職陰謀與暗殺，其信徒可以憑藉聖徽覺察到危險。
林德的話更讓林克堅信這個誤入的區域有問題，接下來怎麼辦？是二人合力調查，還是先返回龍巖堡報告。
嗯……聖徽已經用過，就算他身上帶着針對自然之子的因果球也不可能對我奏效。乘現在天還未完全亮，在法術位重置之前使用神啓決定去留吧。
林克先發動樹膚才使用神啓，雙眼忽然一片鮮紅，這是……血？
啓示太短，又毫無頭緒，林克決定把神知也用掉。
技能剛開啓，四周就陷入一片漆黑，好像身處一個非常空曠的地方，有叮叮噹噹的回聲，黑暗很快被驅逐，一個接一個點亮的火把照亮了四周。一羣侏儒在地下奮力挖掘，稍有動作慢的，立刻會遭到獸人看守的鞭打與咒罵。一個看起來像酋長打扮的獸人在同族的簇擁下參觀侏儒的勞動成果，林克正要湊過去聽他們講了什麼，畫面忽然抖動起來，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池，泛起一陣陣漣漪。
從神知中脫離出來，林克無奈地看着拍他肩的林德。差一點就能知道獸人挖掘的是什麼了，都怪這個大白癡。
“你發什麼呆呢？”
“我只是在想，我們是回去報告還是探明這裏的情況。”
“廢話！當然是撤了。我纔不想把小命送在這種無聊的任務上。”晨露讓土地變得鬆軟潮溼，林德踩着自己之前留下的腳印一步步往回走，沒走幾步就停了下來，他慢慢回頭，臉上滿是驚恐的表情。
“消失了……”
“什麼？”林克靠上去。
“我們來的腳印。”林德指着地上，新鮮留下的腳印一個接一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