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是這樣嗎？”
芬恩楞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在同自己說話，他舔了舔嘴皮，“我不知道如何形容他。大多數時候，只是個無害的普通人，較真得讓人受不了，總是堅持一些無聊的觀念，但有時候他會變得很恐怖……”
“恐怖？”奧蘭多注意到芬恩在說這個詞的時候臉上一閃而過的害怕，他一定看到了什麼。
“就是……我們在趕來這裏之前的路上，遇到了一夥人，他們自稱是克倫伯格的騎士，還假意護送我們前往瓦奧萊特。”
“後來呢？”其餘三人對視一眼，均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克倫伯格距離瓦奧萊特所屬的埃松領還間隔着卡拜爾領，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越界跑這麼遠。
“後來他們把我們帶到了一個丘陵地帶，那裏植被很茂盛。”芬恩對死靈法師藏身的丘陵印象尤爲深刻。
“白骨之丘……”奧蘭多一聽就知道芬恩說的是哪兒了，也知道爲什麼他們會被自稱克倫伯格騎士的人帶去那裏。
臨近卡拜爾邊境的丘陵地帶，原本叫翠綠之谷，因爲被一名巫妖佔據，纔有這個稱謂。傳聞邊境上最近有一夥人專門劫掠異界人，他們該不會是遇到那些打着領主手下騎士的流民了吧？
“後來呢？你說話能不能別總說半截？”艾爾西側耳在連接地面的通道上聆聽了片刻，上面還是沒動靜，他催促芬恩說話別吞吞吐吐的。
“後來……跑出來一個巫妖，林克將那些把我們騙到丘陵的騎士都電成焦炭。”芬恩彷彿又聞到了焦糊味，第一次直面死人的衝擊讓他捂住口鼻，“我問他爲什麼要把那些人都殺了，他說與亡靈通敵，把同胞賣給敵人不能原諒。”
反正林克是自然之子的事已經暴露，芬恩也就把當初的事也給抖出來。對於他覺得恐怖的事，艾爾西和多德都沒什麼反應。殺人在他們的意識裏已經是常態化，只有奧蘭多能理解芬恩的想法，他拍了拍芬恩的肩膀，比了個噤聲的動作。果然。地面在沉默了片刻之後再度響起說話聲。
“西尼爾伯爵，你認爲瓦奧萊特是埃松的領土呢？還是霍恩海姆的衛星城市？”脾氣較火爆的紅袍大法師冷眼看着與他不過幾步距離的瑟維斯，絕口不提城主之職。
就算霍恩海姆只是名義上將三座衛星城市交給原本的三個諸侯領，林克也是在有十足把握的情況下，才把話題引向瑟維斯。
“這……”瑟維斯推笑。心裏卻暗罵霍恩海姆的法師陰險，當初明明是說好歸還給原本所屬的領地，現在又要讓他當着自然之子的面說謊，是喫定了他不敢違逆霍恩海姆。可惡啊……
從瑟維斯臉上看出妥協之意，林克將早早準備好的臺詞說了出來，“在剛降落這個世界的時候，我曾在河谷舊鎮遇到一個名叫克蘭的死靈法師……”
瑟維斯臉色瞬間慘白，克蘭是他父親與侍女的私生子，本來跟繼承權根本靠不上任何關係，可偏偏他有一點法師天賦。在埃松公爵的堅持下，這個見不得光的第三子經由瓦奧萊特獲得了法師的資格，只可惜目光狹窄，一心只想報復，沒幾年就加入了死靈派系，成了一名不死帝國安插在貝法斯特的爪牙。一心偏安的公爵認爲長子在霍恩海姆，三子在不死帝國對他有利無弊，卻不想這正好給了林克機會。哪怕世人已經默認貴族、法師與亡靈私下互有來往，卻從來沒有確鑿的證據，這事一旦公佈出來。其他幾個諸侯領肯定會乘機解除他們一族的封地與頭銜，沒有領地的貴族又能做什麼？
瑟維斯的腦子一轉，想起了林克在見到他們時說的那句話。
佈雷與羅蕾萊還沒分出勝負。
這是不是意味着，兩位神靈之間正在爭奪魔法之神的職權？
正當瑟維斯爲自己的突發異想而慶幸之時。他腦海裏忽然響起一個熟悉的低語。
【你是要當真正的一城之主，還是要當受人擺佈的傀儡？】
陰影之神！
瑟維斯表情一僵，已經到嘴邊的話硬生生止住。
貴族與政客在馬利克的信徒中佔有相當大的比例，瑟維斯在心裏回答：【當然是希望成爲真正的城主，霍恩海姆壓制貴族太久了。】
【你猜的沒錯，佈雷與羅蕾萊在進行一場蓄謀已久的神職之爭。自然之子已經投出了關鍵的一票，我可不希望我的信徒做出愚蠢的選擇。】
瑟維斯立刻明白馬利克的意圖。
自然之子是站在佈雷一方的，假如他獲勝，是不是意味着我此刻的決定非但不會受到責罰？而且還關係到這場神權之爭的關鍵？
臉色再三變換後，瑟維斯在諸人的注視下開口，“我是埃松公爵派駐在瓦奧萊特的城主，這裏自然是埃松的領土。”
朝林克微微欠身，安德魯轉身離去，眼看勸說失敗，紅袍法師狠狠瞪了瑟維斯一眼也跟着離開了。百夫長立刻讓守衛讓出一條通道，目睹七名法師消失在街角，瑟維斯一直繃緊的神經才稍稍緩解。轉身，卻見林克俯身在廢墟瓦礫裏刨挖，他給弗恩使眼色，百夫長立刻讓純粹是來壯聲勢的守衛上前幫忙。
沒一會兒，埋壓在瓦礫裏的地下室入口就顯露出來。艾爾西等人陸續鑽出來，個個灰頭土臉，還好沒有人受傷。
瑟維斯滿臉笑容地湊上前去。
馬利克從不會讓自己的信徒做無本的買賣，既然林克已經知道了克蘭的存在，他勢必要與父親劃清界限，以免日後敗露受到牽連。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在這場神權之爭中存活下來。
林克看了一眼城主，又將目光移到傭兵頭子身上，被迫前往霍恩海姆的危機解除了，現在也該抽空問一問矮人們如何了。要聯手對抗亡靈，就得先與矮人打好關係，畢竟地下世界的通道還維繫着與貝法斯特領的補給。
“矮人？”艾爾西沒想到林克居然知道矮人暴亂的事，瞥了一眼瑟維斯，幸好他只讓手下拖住矮人，沒下令發動強攻，而城主的護衛又大多都跟着過來了，傷亡應該不嚴重吧。
知道艾爾西的顧忌，林克又將目光落到身邊的貴族身上，雖然他本人對瑟維斯很反感，但考慮到這人剛纔的一番話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亡靈的事只能先放到一邊，救矮人是目前最重要的。
不用林克開口，瑟維斯就知道他想說什麼，立刻朝百夫長揮了揮手，明白城主的意思，弗恩趕忙帶着守衛往鐵匠鋪趕。
被先前的法術嚇得躲回各自家中的人們這才探頭探腦地在艾爾西家院外張望，瑟維斯邀請林克到他的府邸暫住，明面上是客套，實際是想防備法師對他報復。知他心思，林克將無家可歸的艾爾西以及奧蘭多、芬恩一併捎帶上，沒被點名的多德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雖然沒有像瑟維斯那樣得到馬利克的提示，但他有種直覺，不能錯過這個關鍵性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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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吉姆和沃爾夫爲首的矮人和少量侏儒推翻了展櫃堵在鐵匠鋪門口，想乘項圈失效逃出的計劃失敗外面的街道已經被傭兵和守衛徹底封死。
沃爾夫還不死心，期望自然之子能聽說到這裏的暴亂現身，貴族或許會低估自然之子，但法師沒理由不知道自然之子的厲害。
難道是我估算錯誤？
隨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希望也一點點湮滅。
街道上傳來一陣騷亂，緊接着他聽到守衛們歡呼，援兵到了，正在沃爾夫絕望之際，卻聽一人高聲喊道：“奉城主的命令，解除封鎖。”
驚訝、質疑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聽不到我的命令嗎？我說城主下令，解除封鎖！”
更大的吼聲傳入鐵匠鋪，吉姆看向沃爾夫，這該不會是人類的陷阱吧？
“衛隊長。”又一個聲音響起，吉姆一愣，他將眼睛湊向展櫃之間的縫隙，鐵匠鋪門口的守衛已經散開，只站着一人，那身影讓他激動地一把搭住沃爾夫的肩膀。
“是他！自然之子。”
林克站在鐵匠鋪外面繼續喊話：“你還記得我嗎？我們在桑德城的地下湖見過，我還幫你們……”話未說完，堵在門口的展櫃被拖開了，一個矮人走了出來，正是他在地下湖遇到的矮人衛隊長，他自報過名字，可惜林克已經忘了。陸續又有幾名矮人走了出來，爲首的那個林克也認出來，曾要求自己把魔獸皮切小的矮人首領。
林克提出開啓城門，釋放矮人的要求。
瑟維斯有些爲難，出入城門的機關掌握在大法師安德魯手裏，這可不是他說了算的。
沃爾夫作爲氏族之長，將他的領城已經被亡靈侵佔的事告訴林克，就算現在釋放他們，這些矮人也已經無家可歸。
“城主府足夠寬敞，應該能接待他們吧？”林克想到一個點子，但想和瑟維斯和矮人都點頭，在佈雷擊敗羅蕾萊之前都是空談，只能暫時將矮人也帶到城主府。反正瑟維斯的府邸足夠大，身爲貴族，供給這幾十號人住上幾天是沒問題。(未完待續。)